颜子钰见他只有疑惑,不禁一愣:
“我怕你……见了害怕。你恐怕以前没少……进过……咳。”
颜君行听主人如此为他想着,心里瞬间软成了一团棉花,只是仍需跟主人解释明白了:
“主人,这是……没有的事。暗卫要是见了这个就怕,那进刑堂只怕是未必能活着出来了。毕竟连熬刑都不敢的暗卫,如何能保证在生死关头的忠心呢。所以熬刑并不是因主子们动不动就喜欢虐待下人,即便是没有犯错,这在当初也是训练之一。就因为熬刑多了,可以让暗卫们磨掉生死之念,并且可以将暗卫的自我愈伤能力练出来。属下能活到现在,自然对这些也是不怕的。”
他只是无意识地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下主人,意思是自己并不害怕这些,只不过显见的是……他实在太不会说话。
颜子钰听了反而心中大痛,这人,怎么可以将如此惨烈之事,说得如此平静如常?他这二十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抱得死紧,然后飞速道:
“我们把这里拆了如何?反正我是绝不会把你送到这里面来的。”
颜君行一惊,这怎么可以?主人从来不罚自己那是主人的仁慈,万一以后哪天主人需要惩罚自己呢?于是道:
“主人!您的仁慈归仁慈,刑堂总还是要的吧,说不定以后……抓到几个小贼什么的,也好有个关押之处。”
“……好吧。便依你。快些出去吧,这里我实在受不了。”
他一个是懒得再扯皮,另一个颜君行所说也有道理,万一抓个什么江湖上的穷凶极恶,让他深恶痛绝之人,比如拐子之类的,颜子钰倒是巴不得把那些刑具在他身上挨个试一遍。
“地窖的话,以后有了空你慢慢再找吧。咱们先把园子转完,还得找个方便之处,然后回医馆收拾下东西,今晚开始便住在这园子里了。”
“是,主人。”
第25章 落水
两人从地牢出来后,没有再乘船游览,而是直接就着附近的主园路,将剩下的几处景物轩阁大略地看完了。
最后,两人站在了黛烟溪的最后一段水路的面前。
留芳园坐北朝南,黛烟溪在园子最南端的飞翊亭处由东向西引入,串联各处景物后,于园子的北部,从西向东流出。
而现在,两人所站之处,便是黛烟溪的岸边了。在黛烟溪的北面,则是如镜面般光滑的陡峭小山壁,两侧还各有一条盘旋坡路通往山上。
而对面居高临下俯视黛烟溪的山庄正殿,这才是留芳园的主体。
前朝淮南王建行宫时,自然不可能仅仅有一些风花雪月意味的院落的,这座正殿,便是衬身份的建筑了。
颜子钰对这种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风的殿宇实在是兴趣不大,不过他此时已有了几分想法,所以这正殿的建筑结构和面积还是要看一下的。
“这溪对面估计便是园子的最后几处风景了,看完便罢。走吧,跟上。”
颜子钰这会子因对这块不大感冒,有点想早看完早结束的意思了。甚至都懒得走两旁的坡路,说完这句话,不待身旁那人回复便飞身而起,竟是欲直接横跨过溪水,用大轻功这么硬生生地上这峭壁了。
四段轻功飞完,高度竟然不够,颜子钰身形再转,接上万花的二层轻功,凭空又拔高了数丈。如此,不过瞬息之间,便到了山庄正殿的门前。
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那华丽的殿门,忽然意识到身边少了个人,念头一转,心想,坏了。
——颜君行他上不来啊。
这地方少说有十几丈高,且这垂直的山壁为了美观堂皇,打磨得光滑无比,根本没有落脚之处。限于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便是轻功绝顶的宗师级别之人要这么单凭轻功上来,恐怕也有些难度,何况颜君行这般的普通暗卫呢。
他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大意了。
急忙回头向下望,果然看到那人正用轻功爬着这山壁。每次向上,均是险险地踩上了一些微小的坑洼之处才得以借力。
颜子钰心脏猛然缩紧,不敢出声呼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此时万般可惜万花没有丐帮那样可以带人飞的双人轻功。
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焦急,而颜子钰本身内力又深得可怕,无意间带出了些压力。颜君行猛然间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注视,本全神贯注的他心神一乱,体内真气流转不继,终究差了一点没踩上最后一点距离。
下一刻,便直直地向下落去。
“君行!”
根本不作他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颜子钰便直接甩了轻功加速向下飞去。
还好下面是不算浅的黛烟溪,颜子钰在最后一段终于够到了颜君行的手腕,减缓了一点下落的冲击力。
然后两人就都成了落汤j-i。
颜子钰这边本就用着大轻功,入水的时候自动便转为了万花的水下轻功。他借着下落之力沉水的下一刻,便踩着清荷水图重返水面,自然丝毫无虞。
而后马上就转头去看颜君行的状况。
那人背部着水,所受的反力震动极大,颜子钰见他脸色忽然苍白,恐怕是肺腑受伤,剧痛之□□力不支,无暇废话,直接揽了他的腰飞速向岸边游去。
幸好园林中的景观水终究并非真正的江河,皆是有意设计得平静缓流,河道虽深却是不宽,瞬息便至。
上岸之后,颜子钰在包里扒拉出离经易道的治疗笔来正准备给他疗伤。那边颜君行一落地,似乎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本是躺在地上的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到了主人的脚边,黯然道:
“属下无能,连累主人,罪该万死……”
只不过那人一开口,压制伤势的内劲一松,请罪的话还没说完,就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是忙忙用袖子擦掉,神色更加惶恐了。
“君行,君行!你!”
颜子钰拿了笔一转头,就看见他这么重的内伤,狼狈万分还在一脸愧疚地请罪的样子,顿时心脏疼得扭成了一团,眉眼都皱了起来。
直接开水月长针给他回满血,驱散掉持续掉血的debuff后,颜子钰知道治疗技能是已经放出去了,但是伤势愈合总是需要时间的,而内伤还更慢些。
于是干脆也坐到了地上,从背后把他抱住,让他斜倚在自己身上。颜君行尚且痛的浑身无力,虽然惊惶这万万不合礼数,却也只能任由主人摆布。
“怎样?感觉伤口有在恢复吗?”
“……有。属下让主人……耗费功力……请主人……”
“闭嘴!”
于是颜君行只好把话吞进去了。颜子钰抱着他,一只手掌抵在他的胸前大x_u_e,用最简单的法子,将离经易道的温润内力直接渡过去。
离经的内力在创始时便是纯用来作疗伤之心法,其x_ing质如容百川之海,即使是这么粗暴的从要x_u_e传输,也是只有万般的益处,而无混杂错乱之虞。
果然这般是有助于伤势恢复速度的。颜子钰紧紧盯着他的脸色,见不过一盏茶时分,面色便微有红润,心中暗喜,手下更加紧了内力输送的速度。
颜君行被命令闭嘴,一句话不敢再说,只得默默感受着胸口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进入温养着四肢百骸,背后靠着的是主人的胸膛,这般触手可及的热度,心中渐渐五味杂陈,久久不得平息。
而他的主人见他气息越来越平稳,应是有所好转,终于忍不住问道:
“——君行你,你既是力有所不及,为何却不与我说?”
虽然他明白责任在自己,忘了跟他嘱咐一句,不过怀里的这个家伙,也太……傻了吧。
“属下并非……故意隐瞒。”
怀中之人语气有些犹疑。
“那是为何?”
“……属下见主人未曾多作吩咐,便按先前的规矩来行事了,此是属下之过。”
颜君行这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颜子钰茫然:
“什么规矩?”
“……无论命令有多么困难和不可思议,皆不可不完成。”
不过于他自己而言,其实还有一点别的小小心思的。
他知道主人的武功,尤其是轻功高绝到非似人间之境,然而他作为主人的护卫随从,没本事代替主人去做什么需要出生入死的任务,已是很失职了,又怎么可以事事都要主人看顾呢。而现在,他也不允许自己连跟上主人的脚步,这一个最简单的命令都做不到。
身为暗卫,若是有了一个目标,本就会坚定不移地达成,因此才有了这番在颜子钰眼里大胆之极的行为。
他这么一说,颜子钰这才想起来,他之前是跟他随口说了句“跟上”就自顾自地飞了。
在剑三里做任务的时候,自一个npc到另一个npc,就没走过地图上设计的大路,从来都是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中间见水跨水,遇山翻山。他自己对这种“小高度”是习以为常,却忽略了身边这人。
“不过……你既然规矩如此,任何命令都必须服从,那为何你刚来时,我说什么你都不答应?让你坐下吃饭你也不坐,让你无大事不许跪,你到现在依旧没事就来请罪?”
颜子钰还没说完,就感到怀中的人一阵颤抖,隐隐挣扎着似是想转过身来又要跪,他估摸着内力传得差不多了,干脆另一只在胸口要x_u_e的手也松了开来,直接把那人合抱钳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实在过于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