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钰得了答复,继续引导道:
“那……你做我的枕边人可好?”
枕边人的话,那主人刚刚不应该是做到底的么,颜君行有些疑惑。不过主人的行事自己没有质疑的权利,自然没有多问,且对于这个身份他早有准备,同样点了点头应下来了。
“那,你……”
想了想接下来的话,颜子钰心跳猛然又快了一个级数,手中s-hi汗涔涔而出,洇染上指间紧紧抓着的被褥。
闭了闭眼,终于将最后一句暗示说出:
“你可愿意……做我一辈子的枕边人?”
一辈子……?颜君行有些茫然,侍寝怎么会有一辈子之说?
本朝的风俗,侍寝之人男女倒是不禁,可是也没名没份,地位比之姬妾都差的远,甚至还不如通房丫鬟。侍寝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人,公子少爷们身边侍寝之人不少,可也是用腻了便换。就算得宠时日长的,也不过一年半载,从没有听说,哪个是能侍寝一辈子的。
颜子钰见了他迷惑的神色,心中又是焦急,又有些患得患失。暗暗想到,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是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么?还是你不愿意?
这一急之下,也不知道哪里又来了勇气,竟是忙忙地冲口而出:
“君行,我,我喜欢你啊……”
谁知那人这次居然很快地便有了回应,抿了抿嘴唇,颜君行抬眸定定地看着他的主人:
“是,属下……已是知晓的。”
主人对自己好的不同寻常,再加上平日里那些找些莫名其妙理由的亲近,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主人对他的身体有所企图?
而颜子钰听他这么说,却更加慌了——他说的是“我知道”,而不是“我知道了”。
表白的时候一方说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却并没有回应别的,这,难道妥妥的是失败了?
可是你明明都答应做我的情人了,为什么加个一辈子你反倒不愿意了?
犹自有些不死心,颜子钰咬了咬呀,继续追根问底:
“你,你难道不想与我……?”
颜君行也正纳闷着,主人一边说着喜欢自己,一边偷偷摸摸地来吻,让自己这些天每每都闹红了脸——却又不真的要了自己。而且,自己的身体主人都未曾确切品尝过,如何便想让自己做一辈子的枕边人了?
好生奇怪。
于是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道:
“主人,属下身份低微,却得蒙主人不嫌弃,侍寝一事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属下的身体,实在有些……不甚……雅观。”
说到此处,颜君行低了眼,面上闪过一阵掩不住的黯然,却并没有停的意思:
“主人您若是想要了,一时拿来用用,自然无妨。可年月日久,过不了几年,这身子只怕会更加……不堪入目。属下如何能服侍主人……一辈子呢。”
自己现在还年轻,可能还尚可入眼。但人总是会老的,当暗卫这么些年,伤痕多多少少,待过了几年,到时候新痕旧伤渐渐地落成了深疤陈迹,那模样当真是……
语气越来越低,颜君行说着说着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头顶主人面沉如水,神色渐渐复杂。
“君行,你……”
刚才他自请侍寝,自己只以为是床笫之事的另一种说法,没想到他竟还真的以为自己要他当……当那种人了?
几百年的代沟啊。颜子钰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
“我说的枕边人,岂是你那个意思。两心相知共结枕席,自然是这辈子都要与你在一起了。且我不许你有别的心上人,我自己……也不会再有别的能上我这床的人了。”
一字一句皆温婉,落在颜君行耳里却直轰得他天旋地转。
“属下万万不敢!属下……”
主人愿意使用这身体,愿意对自己这么好,已是不知多少世修来的莫大福气了。可……主人竟说除了自己不会再有别的枕边人?自己又怎么可以独占主人的恩宠?
“我就知道你会说不敢。”
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些淡淡的自嘲,颜子钰有些心累。爱上这么一个死脑筋,自己也算是认栽了。叹一口气,继续打起精神慢慢引导他:
“——不过我并没有问你敢不敢。先前几日里,我对你做的那些……姑且算是轻薄吧,还有平日里我这般待你,你难道就不喜欢么。”
颜君行见主人忽然提到这茬,有些不明白主人的意思,转念不知想到了何处,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主人,您既是早已想要属下的身子,其实您只需要一个命令便是了,属下绝不敢有违。主人您并不需要对属下……这么好。属下为您侍寝,当真是心甘情愿的。”
早已想要你的身子?
不需要对你这么好?
绝“不敢”有违?
颜子钰猛然支起身来,死死地盯着他,嘴里苦涩泛滥无边。
半晌,终于从嘴边挤出三声怒吼:
“颜!君!行!”
身边那人见自己不知哪句惹了主人的滔天怒火,不敢犹豫,慌忙翻身下榻恭敬跪好,然后深深叩首下去,再纹丝不动。
颜子钰见他又是这样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心中无名怒火直窜上了天去,直烧到自己心脏痛得要裂开一般。
原来自己的那些情不自禁,在你眼里都是对你身体的欲求。
原来自己的那些温言安抚,在你眼里都是为了能使用你的报酬。
可……当时可是每次都不见你抗拒,且羞成那样,还有刚才为你做时,你眼里生了情的样子。
你明明不是不喜欢,你明明不是不享受。
还有你看我时亲近依恋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别以为我没看到。
那般神情,分明便是动心了。
可是为什么还摆出一副像是我要强你的样子!仅仅为了说自己是忠心的!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竟还不肯直视自己的心意吗!
阖了阖眼,看着榻边垂首跪着的那人,似乎耗尽的所有的感情,颜子钰不知不觉已熄了怒火。然而再开口,声音无半分暖意:
“你不是只想给我侍寝么,你可知道这侍寝之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颜君行又一叩首,声音坚定:
“属下无惧困难!”
无惧你个大头鬼!
“那好,侍寝之人就要有个侍寝的样子。你既是技巧生疏,以后也不必每日随侍于我了。白天没有别的任务,你只需要去学那些床上手段,日日练习不可懈怠。”
见那人愣住了,心中冷笑,这下你怎么不答应的那么爽快了?
伸指捏起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却看到了隐隐发白的脸色和略带惶然的眼神,心中突然就有些不忍。
但是……今天不逼他,以后又要拖到何时。于是狠了狠心,继续冷声道:
“你要是做了我的侍寝,自然也不可随意抛头露面。给你找个偏屋,你就住在那里,白日不可出门一步,只管好好练如何在床上伺候我。上面下面都要练,还要学怎么叫才能让我觉得得好听。”
“到了晚上,把自己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洗干净再上我这来。然后呢……我也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关心你舒服不舒服了,你只需要把后面摆好,等着让我上就是了。待我爽完,你就滚回那屋子里,自己清理去。”
“白天自然也不会带你出去,我做什么事都与你无关。我不会再允许一个低贱的侍寝和我同桌而食,也不会再跟你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跟一个工具,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会再碰你其他的地方,你对我而言,只有后面才是有用的。并且你若是床上床下有半点差错,或是惹了我半分不满,必定是要狠狠惩罚,我也自然不会再安抚于你。”
“如何?这般侍寝,你愿意不愿意?”
第33章 决定
愿意吗?
颜君行听得主人慢慢吞吞的话语,语气中再不复半分温柔。他这时才意识到,主人平日与他说的每句话,虽平静无波,却是句句淡然温存。
而此时……主人用依旧平平常常的调子,说着如此不堪的话语。每个字都如冰锥一般直刺到心底,凉彻入骨。
他以为侍寝不过是多了一项职责而已,却没想过,一旦应下了,先前主人对他的宠都将离他而去。
以身侍主没什么,每日只能学习床上功夫没什么,被幽禁深院也没什么。这些,他都可以接受。他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从来都心如明镜,这本该就是他应该待的位置。
但是……主人不会再对他温言耳语;不会再像看着珍宝一样,亲吻他的脖颈;不会含了他双唇,眼里满溢着深情;不会再给他那种惹了他面红耳赤的“惩罚”……
心中空空,瞬间没了着落,连痛都感觉不到了。恍惚间,眼前不知何时早已模糊一片。
还有……还有……
短短一个多月的日子如烙印般深刻心间,此时翻将出来,一幕一幕,一页一页,竟都成了再不可及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