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论09
风雪交加。这便是东欧兰德的常态。
“雅各布爵士，”风吹动亚蒂森淡金色的头发，他对着九骑士团团长如是说道，“让你的骑士团驻扎在这里吧，主要提防诺德王朝的军队。”诺德王朝的沙瑞恰（царица）菲碧丝喜欢阿贝德，在她还是学生时就是这样了。
雅各布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这里就可以了？对方可是持有《黑之书》的危险人物，真的不需要我们过去吗？”
“如果您实在担心的话，可以随我们一同前往，但法师塔内一般通道狭窄，人太多的话反而不利于行动。”
雅各布点点头，示意他的副团长把控骑士团。而他，则与十余名战斗法师一同前行。
“恕我愚钝，威廉姆斯大师，”雅各布爵士还是有些许疑惑，“他真的不会逃跑吗？我们这样直勾勾地跑到对方的塔里，真的可以吗？”
亚蒂森礼貌地微笑：“雅各布爵士，请您放宽心好了。对于一名法师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塔。一个法师怎么会贸然离开最安全的地方呢？”
雅各布听后颔首。即使战斗经验丰富如雅各布，也是极少见到法师的，并没有对亚蒂森的话产生疑惑。事实上，亚蒂森能知晓阿贝德南戈·卡瑟玻忒在塔中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曾是阿贝德多年的恋人，及其熟悉阿贝德的秉x_ing罢了。
终于，他们在风雪之中，看到了一座黑色的塔。
而塔下，伫立着一个由黑色骨架构成的“骑士”，如果骑士也可以站在邪恶一方的话。
“去吧，我的孩子。”阿贝德闭着眼睛，但他可以看到那位“骑士”所看到的。他看到了亚蒂森，金色的头发，一如从前。他心底渗出一些恐慌。我在畏惧什么？他想，是多年未见的、背叛我的情人吗；或是那漂浮未定的、可能出现的死亡。
塔下。
“可恶！”雅各布又一次把“骑士”击得四分五裂，眼睁睁地看着它再次恢复如初，“威廉姆斯大师，你们就没有办法让它不恢复吗？这样下去……”雅各布又陷入新一轮战斗。
“请等一下，已经开始计算它的能源场了，我们需要一定时间。”亚蒂森回答。
世上不存在永动机，因而任何魔法造物都存在一个能源。只要计算出能源场的方向、大小，就可以关闭任何的魔法造物，包括死灵法术的产物。
在雅各布第二十五次击败死亡骑士时，法师们终于计算出了能源场的位置。
“在地下，威廉姆斯大师，在地下！”一个法师高声喊到。
阿贝德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一切，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但预感与假说一样，都是毫无根据的。
看来那些蠢货学聪明了，他想。
他起身，自盘旋的楼梯走入地下。
终于，战斗法师们破坏了“骑士”的能源场。他们得以进入这座无名黑塔。
亚蒂森闭眼片刻，然后说道：“各位都感觉到了吧，巨大的魔法波动，在地下。我推测这是卡瑟玻忒本人。”他又吩咐道：“各位三人一组，去上面收集罪证吧，我去地下看看，切记，小心为上。”
战斗法师们零零散散地走了，只剩下雅各布与亚蒂森。亚蒂森看出了雅各布的尴尬，他微笑着说：“雅各布爵士，请与我同行吧。”
通向地下室的路又窄又暗，还能听见嘀嗒、嘀嗒的水声。雅各布刚想拿出火折子，便见亚蒂森身旁飞出一个小光球。亚蒂森对他笑了一下：“走吧，爵士。”
盘旋的楼梯通往的是一扇门。亚蒂森示意雅各布在外等待，没有动静不要闯进来，他独自进去了。
入目，但见满地鲜血，白森森的骨头，从尺寸看，大抵是孩子的骨头。而阿贝德，则斜坐在一把木椅上，浑身是血。“卡瑟玻忒，不，阿贝德，”他的声音极低，像情人间的窃窃私语，“你又杀人了。我告诉过你的，这样不对。”他的语气温柔极了，像劝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阿贝德沙哑着开口了：“你感受到了吧。”是的，他感受到了，那强大的力量，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出发的地域条件x_ing咒语。
但亚蒂森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阿贝德语调讽刺：“啊，恭喜，你大抵是失忆了。如此兴师动众，不就是来杀我吗？”他在拖延时间，阿贝德明白，亚蒂森在想方设法破坏自己的法术。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呢，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菲碧丝？亲爱的阿贝德，你总是在人际关系上如此迟钝。她喜欢你，而我是你的恋人，她当然要想方设法地抹黑我啊，你说是不是？阿贝德，当年的事我也不愿深究，只要你随我会西欧兰徳接受当年、如今罪过的刑罚，一切都会没事的。”阿贝德记得这种眼神，当年他第一次见他，也是这种眼神。
当年的他还是太过年青，怎么会那么巧呢？他一丢笔，就有人来借给他。这种事，稍微再回忆几遍，也就明白了。对于人x_ing的不敏感，确实是自己的缺点，他承认。
“你骗我，从最开始，就都是谎言。”
亚蒂森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继续笑——很含蓄得，而决不轻浮得：“是啊，我是骗了你。但这有什么办法呢？不是我选择欺骗你，而是你选择相信我。不是我向人们兜售谎言，而是人们需要我的谎言。阿贝德，你知不知道，人有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谎言，因为真相，是会痛的。”
而阿贝德毫不犹豫地回答：“会痛又如何？我选择真相。选择真相绝非出于追求舒适或利益，而是为了求知。要知道，如果连实验的事实如何都不曾知晓，就妄论理论了。我选择真相，因为我想要真相背后的知识，乃至力量。”
这是他的心里话，亚蒂森知道。
“那告诉我当年那八位高阶法师的死因吧。”
而这回阿贝德沉默了，良久，才轻声回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亚蒂森笑了，或许是出于一种说服对方的欣喜吧，或许只是一种礼貌。“你看，你犹豫了。你也是怕痛的，阿贝德。真相会痛，不是痛在被告知者身上，而是痛在告知者心里啊，谎言，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阿贝德没有再回答。他在感知，他的《黑之书》被人动了。而位置很近，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威廉姆斯，”他说道，“如果你的手下发现了一本封面上画了章鱼的书，让他们不要翻开，那就是……《黑之书》。”是的，《黑之书》之所以叫做《黑之书》，并非因为它的封皮是黑色，而是因为其中的知识是黑色。
而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你不能进去！”
“可我有要事要告诉威廉姆斯大师！”
“不行！你不能进去！”
“雅各布爵士，”亚蒂森开口了，淡淡的，很从容，“让他进来吧。”
那名战斗法师拿着一本书进来。那本书有着深棕色的封面，正面有一团不知名的标记，在亚蒂森看来，这更像是一团墨迹。或许这就是阿贝德所说的“章鱼”吧。
那个战斗法师说：“威廉姆斯大师，这本书，您拿一下，上面有很不可思议的魔法波动，但不接触是感受不到的。”
亚蒂森接过《黑之书》，他盯着封面——如果《黑之书》对阿贝德有利，他全无道理不使用它，因而……
亚蒂森最终打开了《黑之书》。
一团墨绿色的、无数触手及眼睛的怪物蔓延出来，他先是捅死了那名战斗法师。然后，他说话了。
他声音空旷而荒凉：“阿贝德南戈·德拉诺维奇·卡瑟玻忒，在我的书上，今天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他伸出触手捅了阿贝德一下。而后，他便消失了，只留下空洞洞的回音。
巨大的声音引来了雅各布。
亚蒂森回头笑着对雅各布说：“雅各布爵士，你知道神x_ing源于何处吗？”
“啊？”雅各布一下愣住了。
而亚蒂森没有再回答他，径直走向阿贝德。这时，法术已经被破坏了。
他抚摸着阿贝德染血的发，很温柔，宛若床第之间。
他自衣袖中取出匕首，捅进阿贝德的胸腔。而阿贝德已经流出了泪水——亚蒂森在他耳边低语：“你最后一个愿望，凡人与神明，会实现的。”
他掏出了他的心。他也得到了他的心。
后记
终于全文完结，可喜可贺。这篇文章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写完的一部小说，恐怕也是唯一一次了。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即使你没有回复，或者回复了我却没有回复你，但请相信，我是爱着你的，你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或许你认为这很夸张，好吧，我告诉你，我有抑郁症。早在这篇文成型之初，它真的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我每天都很难受，但我不想死——因为，我想写完它。也是因为有了在屏幕后默默支持我的你，我才得以苟活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