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块山头上的几间阔气的宅院吗?
教中的年轻子弟也都和和善善,甚至有人连佩剑都不带,将一家老小都领来山上游玩。
楚弦月身子好一些了,便每天撑着肚子去浇浇花,除除Cao,或捧一本书歪在廊下的摇椅里晒太阳,像是提前进入了养老生活。
段羽然有时会想,是不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对方这是在请君入瓮,后来他终于明白,楚弦月的生活原原本本就是这般,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干净的没有一丝污浊。
想起自己曾经一时冲动的攻山之举,他突然觉的自己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般无二。
结束了“盯梢”生涯,段羽然有一段时间活的浑浑噩噩,不为别的,只为脑海中楚弦月那挥之不去的身影……
本以为后会无期,却不曾想又在此重逢。
前几天,客栈里那一面,楚弦月似乎受了伤?也不知好利索了没有……
“师兄,出剑罢!”
段羽然止住思绪,目光似不经意向楚弦月那里投下一瞥,随后笔直落向前方。
他微微颔首致意,后退半步,刹那,云袖轻扬,龙渊湛然出窍,一时间众人皆噤。
“安守师弟,得罪了。”
*
日头渐升,转眼以至正午,剑刃相撞之声愈演愈烈,擂台上两道雪白身形闪电般穿梭纠缠着,而底下的人群却渐渐躁动起来。
这一场比试拖的太久,饶是楚弦月这种不擅长近身战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教主,那姓段的怎么不反击?”
楚弦月眉心紧锁,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沉吟片刻道:“你瞧,他那师弟招招走险,十分巧妙y-in险,专攻背后,脖颈这些脆弱的地方,而又故意把自己最无防备的地方露出来,段羽然为人磊落,自然不会攻人不备……”
又观摩两个回合,小离不屑道:“教主你这就开始向着那人啦?比武个凭本事,用y-in招又如何?”
楚弦月淡淡道:“于你我来说,没什么,对他,不行。”
那一袭雪白如熠熠星辰,耀眼灼目,光华千丈,他不想让那人染上哪怕一丝污秽。
好,既然你要做高洁侠士,那我便帮你做那染血的剑。
横竖自己一身黑,不怕脏。
楚弦月缓缓起身,手掌轻轻按在躁动不安的胎腹上,低头安抚似的一笑,悄声道:“乖一些。”
“教主……你!”
小离心下一惊,便见楚弦月足尖轻点,一道墨色身形如划破流云的飞燕般,越过黑压压的一片头顶向前……
他望着自家不让人省心的教主,欲哭无泪。
教主啊,你可是还怀着孩子的人啊。
*
段羽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师弟击的节节败退,狼狈至此,更想不到,他一手带大的师弟竟不惜使出如此y-in险招数也要胜了自己。
罢,罢,都是自家人,胜负输赢,何必在意。
段羽然突然站定,长剑垂落身侧,含笑面对迎面而来的剑锋。
眉间寒光一闪,一道漆黑身影撞入眼底。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剑锋嵌入r_ou_体,几乎穿透整个脆弱的肩胛骨,却不是他的。
“呃!”
伴着一声闷哼,段羽然下意识接住身前那人踉跄的身体,垂眼正对上楚弦月一双清亮的细长凤眸,那里面有掩不住的痛苦,亦有丝丝难言的欣喜。
段羽然忽觉喉间干涩,揽住楚弦月不住下滑的身子,声音沙哑:“你……为何救我?”
楚弦月因剧痛而面色惨白,仍是狡黠一笑,对上那人眼睛,悄声道:“我要说因为喜欢你,你信不信?”
段羽然面色一怔。
手上一松,楚弦月便如身形矫捷的黑猫一般闪出怀抱,抽出腰间软剑,凌空向前,直取安守咽喉。
趁那人愣神,楚弦月本可以一招制胜,却不知是因为扯动肩上伤口,还是身后段羽然匆匆一句“住手”,他身形一滞,错失时机,安守也回过神来,举剑抵挡,两人瞬间纠缠至一处,两剑交锋,各不相上下。
台下众人一派哗然,个个难掩兴奋,许多正派人士却面露几分尴尬之色,有的甚至拔剑就要冲上去助阵。
助谁的阵,自不必说。
面对楚弦月,安守刁钻古怪的招式便不攻自破,不到两个回合便落了下风,毕竟对楚弦月来说,从小大大耳濡目染的便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比的就是谁比谁狠。
他虽生x_ing柔软,却也是对人对事,倘若一味心软让步,那这教主的位子他便坐不到今天。
眼瞧着安守行动愈发迟缓,腕上和腰腹间多出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而楚弦月步步紧逼,招招凌厉,将软剑甩的噼啪作响,身似化作一条漆黑狼匹,竟是冲着取其x_ing命去的!
甫一见血,再瞧安守头来求救的目光,段羽然即刻按难不住,提剑翻身越入“难舍难分”的两人之间,龙渊剑气划破长空,其声如泉啸,自半空落下一道浅蓝色烟痕。
众人屏住呼吸,似都等着看这一刻的好戏。
剑锋长驱直入,堪堪停在那雪白的脖颈一侧,几滴鲜血顺着冰凉剑身滑落,转瞬便被吸嗜无踪。
刺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楚弦月站定不动,侧头望了望架在脖颈上的长剑,惨然一笑,目光直直的落在段羽然澄净眼底。
他道:“我救你,你却要杀我?”
段羽然被这一笑扎得心底有些难受,索x_ing不去瞧那人脖子上那道刺目的殷红,稳了稳拿剑的手,道:“若非你不紧逼我师弟……”
“我逼他?”楚弦月怒极反笑,微红的眼角渗出几丝透明的水渍,亮莹莹的,愈发衬出一股清绝妩媚,“他刚刚对你用的招数你都见了,分明是要你的命!段羽然啊段羽然,你这份慈悲心省省罢,我瞧着恶心!”
段羽然沉默下来,他又何尝不知道,刚刚那一剑若几乎穿透楚弦月半个肩膀,若那人不替他挡下,现在被刺穿的就是自己的心脏……
他回头望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师弟,只见那人手筋脚筋已被楚弦月干脆挑断,肩膀处亦钉了几枚暗器,黑黝黝的窟窿往外汩汩冒着鲜血。
脑海中闪现的却是那几个月自己在山上看到的楚弦月的模样。
那般天真无邪,清雅温润。
那个和眼前这个,究竟是不是一人?
正僵持不下,台下却有人按耐不住了,一少年先头喝道:“段大侠还等什么?魔教中人行事如此狠辣,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快解决了这妖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起初众人还以为魔教来了多少人,现在看来只有楚弦月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赴会,那还怕什么?
台底下顷刻沸腾起来,叫骂吵嚷不绝于耳,亦有人抖出了之前段羽然同楚弦月之间若即若离暧昧不清的关系,几乎快编成了一本传奇画册,甚至有人指正赵家小姐就是楚弦月杀的,那语气仿佛亲眼见过一般,连楚弦月所用的暗器都描绘的一丝不差。
“段大侠,我们都相信您是清白的,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何不除了这妖人,一来为武林除害,二来为自己正名,一举两得!”
话音刚落,众声附和。
段羽然头皮一阵发麻,万万没想到事态成了这般局面。
反观对面之人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意盈盈的望向这边,仿佛被千夫所指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段羽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长剑却悄然撤回几分,冷声道:“楚教主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楚弦月抬手不动声色的揉着后腰,垂眼扫视台下一圈儿,苦笑道:“越描越黑的事,何苦费力呢。”
“那对我呢?你就没有想解释的?”
楚弦月反问:“解释什么?”
段羽然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几分挣扎,持剑的手竟微微颤抖:“那一晚,是不是你策划好的,对我下药,同我上床,再找人放出消息,想要我身败名裂,还有……赵家小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
如若说楚弦月之前还存着那么一丝希望,那人能够放下正邪两派的成见接受自己,此刻却是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呵……”楚弦月按着肩膀上伤口踉跄倒退几步,脸色惨白的令人心惊,他低眉忍过一阵头晕目眩,透过泛着寒光的剑身,望向段羽然道:“在你眼里,我竟……如此不堪?”
段羽然被瞧得心虚,望着楚弦月苍白凄然的神色,又一阵心痛。
他对这人到底是哪种感情?
明明知道楚弦月有千种面具,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被折服。
是那一夜的妩媚多情,是山上那几个月的恬淡清雅,亦或是此时此刻的凌厉狠绝……
段羽然轻轻摇头,浅色的唇角划出一丝微笑,喃喃道:“不……我其实,信你的。”
楚弦月却听不到了。
腹中猛然炸裂开一阵剧痛,像是有千万把刀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扭转开来,要生生将肚子剖开。
“呃啊!”
楚弦月忍不住低吟起来,却更像是困兽低弱可怜的嚎叫。
他手托着宽大衣袍下的腹部,掌下的肚子已经坚如磐石,时不时有小包用力的鼓动出来,像是迫不及待要冲出桎梏的小笋,憋起一股蛮劲儿拱着泥土。
楚弦月暗暗叫苦,老天,这是要叫他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吗?
第2章 下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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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楚弦月一脸痛苦的抱着肚子缓缓跪倒在地,段羽然身体比头脑先动起来。
“楚弦月!”
他上前一步捞起那人的身子揽在怀中,这才看清了楚弦月那宽大衣袍隐藏的真相,上次客栈一见并未察觉这人身形有异,原来这肚子还在啊……好似,比那几个月更大了些。
段羽然顾不得惊奇,拍了拍那人道:“楚弦月!你怎么样了?哪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