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 作者:王大浪【完结】(5)
本来陈东明怎么舍得让陈雨儿走路呢?他是想给陈雨儿安一个军师的头衔,让他也骑着马走。但是陈雨儿觉得,军师哪有他那么年轻漂亮的,军师就算是年轻点的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并且留着山羊胡子。
陈雨儿不愿意粘山羊胡子,他要是坐在马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陈东明的姘头,会瞧不起他,还会处处针对他的。所以他宁可自己走在后面当个小兵。他大部分的包裹都放陈东明马背上,身上只背了个小包裹。旁人看见,只觉得他真是可怜,连被子都没有的,这野地里扎营,怎么睡啊,还不冻死?当然了,在得知人被褥可是放在节度使马背上的时候,这种可怜之情立马转成嫉妒和自怜,对他也由善意转成敌意。所以陈雨儿无论如何都是要被敌视的,还不如骑个马,堂堂正正的当个姘头。
十一
一行人一路晓行夜宿,走了两个月,终于走到蜀州。这一到傍晚要扎营了,陈雨儿就去陈东明马背上拿被褥,早上一起来就把被褥卷起来放回到马背上。其他人看到他轻轻松松,自己却背着被褥走得辛苦,心里甚是不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不平慢慢变成了愤恨。终于这天,到蜀州城外扎营的时候,大家伙的愤恨到达顶点。大家吃完晚饭,十个一堆,二十个一伙,围着各自的火堆聊天取暖。陈东明和几个自己家里带来的佃农兵坐在一起,陈雨儿坐他旁边。
之前在城墙下面的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兵,姓李,大家都叫他老李,他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叫李大,二儿子叫李二,一直到第五个儿子叫李五。队伍分成两派,一派是从陈家出来的佃农帮,另一派就是二十个城墙底下招来的兵,那就叫他们城墙帮好了。这老李带着五个儿子来当兵,所以威望较高,是他们这一派的老大。这老李走到陈东明的前面,先抱了个拳,然后开口问道:
“陈节度使,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凭什么陈雨儿小兄弟的被子可以放在马背上?”
“被褥太重了,他背不动。”
“陈节度使,他的被褥重,我们的就不重吗?当节度使,讲的是一个公正,公平,讲的是论功行赏,陈雨儿他立过什么功?他砍柴不会,烧饭不会,就会吃饭,当兵难道是这么好当的?希望陈节度使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心寒。”
老李这话一出,大家一片应和,回想起自己前两个月的辛苦,愈加的敌视陈雨儿:大家都是当兵的,凭什么我们受苦,你享福?而大家对陈节度使天天骑马的行为却毫无意义,谁让他是节度使呢?节度使就是身份尊贵,节度使就是高人一等,节度使骑马是应该的。
陈东成一时无言,老李说得都是对的,陈雨儿的确没有立过功,他也不砍柴,他也不烧饭。陈东明不舍得,难道他就回答不舍得吗?
陈雨儿在一旁听到老李的话,内心翻个白眼:我给他c-h-a屁股,你给吗?他等着陈东明给他说话,结果陈东明半晌崩不出一个屁来。大伙的目光都往这边来,看着陈东明和他。他明显感到越来越多敌意的目光直s_h_è 到他身上。眼看陈东明是指望不上了,他只好自己站了起来。
“我知道大伙儿心里不平,大家都是当兵的,凭什么你不用背行李,我就得自个儿背行李?大伙儿肯定也看到了,我这身子骨,一看就不是当兵的料。其实,我还真不是兵,我是军师。当初陈节度使是要让我骑马的,我给拒绝了,我想要了解你们。我们带兵打仗,不就要上下一心吗?我就是陈节度使的耳朵,我就是陈节度使的眼睛。我把你们的苦楚告诉他,我要让他体谅你们的苦楚,”
“这两个多月来,我看到你们背着行李,虽然辛苦,却都咬牙坚持。尤其是老李,他都那么大了,还有小李,他才十六岁,他们背着行李,从不掉队。”
“我晚上和陈节度使反应过了,大家背着行李走路太辛苦了,还影响走路的速度,不如买辆马车,大家把行李都放在上面。陈节度使已经答应了,明天就去蜀州城里买马车。”
“好!”大家一听到以后不用再背行李了,都高兴地叫好。他们都夸奖这陈节度使英明,陈军师英明。他们不再嫉恨陈雨儿行李的事了,毕竟人家是军师,那骑马都是应该的,可是人还和我们一起走路,多么亲民的军师啊!他们仿佛忘了陈军师柴也不砍,饭也不烧的事了。
当天晚上,陈军师的被褥都是别人给铺好的。
老李冷眼看着陈雨儿,看着周围一片阿谀奉承之声,他想着这个兔儿爷还挺能掰,不过也就骗骗这些老实的庄稼汉。这么细皮嫩r_ou_的小年轻,哪可能是军师呢,肯定是那陈傻子的姘头。不过也好,这样我们也不用背行李,到时候等脸上烙印一消,他们就动手连马带车把东西偷过来。本来老李他们是只跑路,不偷东西的。可是这回,他仔细观察了陈东明,觉得能偷,偷了不会出事,不偷白不偷。就是这脸上的印子到现在还很明显,他不能跑,当逃兵被抓是要杀头的。这铁匠,这次下手也太重了,照往常两个月都已经没印了。由于老李上次当兵的时候,赚了钱去赌坊赌,一下子输太多,只给铁匠打了二斤黄酒,实在是有些小气。铁匠一生气,手就有点重,以至于现在他们家六个人脸上的字还是很明显。到是其他十几个的字明显的浅下去好多。
十二
转天,陈东明派人去城里买了一辆马车,马没要,就光要了车厢,把自己的马套上。大伙儿把自己的被褥行李都放在车厢里,一行人继续赶路,这回轻装上阵,速度快了许多。陈东明坐在马车的左边,手持鞭子赶马车。陈雨儿这回光明正大地坐在马车的右边,路也不走了。这样看起来,陈东明到像个赶车的了。
这过了蜀州之后真的是越来越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往三五十里地才有几户分散的人家。陈东明给了这些兵油子十两银子买盔甲,这些兵油子为了省钱,买的都是竹片做的盔甲。这些竹片浸上墨,染成黑色,看着和真的一模一样,但它更轻更凉快。而佃农帮家里大多托儿带口的,几张嘴等着吃饭,所以为了省钱,也买的这种劣质产品。陈雨儿来本就不是当兵,自然也买的这个轻便些的。只有陈东明,去兵器部买的最好的盔甲。这两个多月来,虽然他骑着马,不用背行李,但这么几十斤的盔甲带身上,也把他压得腰酸背痛。
陈东明一行人三月出发,五月到达蜀州,再赶了半个多月的路,遇上了梅雨季节,下了一个多月的雨。这些竹片盔甲经过雨水的洗礼,颜色慢慢变浅,露出它本来的面目来。陈东明看着这些兵的盔甲从黑变灰,再慢慢地露出竹子的本色来,心里很不高兴,他觉得这些人真是眼见短小。好歹大家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到战场上刀光剑影的,为省这么几个钱,到时候把命丢了!城墙帮的人听到这些话笑了,尤其是老李,他抬着头看着陈东明笑,笑得陈东明心里一阵发毛。
梅雨季节接近尾声的时候,老李脸上的烙印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他召集城墙帮的人,开始密谋劫车逃跑。这天,一直下雨的老天爷终于心情好,放出个大太阳,到傍晚的时候地终于不再s-hi漉漉。眼看着终于能睡个好觉,一行人早早的吃完晚饭就睡下了。今天放哨的又刚好是城墙帮的人,于是半夜十二点,老李和城墙帮的人驾着马车顺顺利利的逃走了。
十三
第二天一早,一个小兵起来,准备烧饭,发现拴在树下的马车不见了,他大声喊着马车不见了,从营地的最东边喊道营地的最西边,于是全营的人都知道马车不见了。大家嘁嘁喳喳的一阵交流,发现城墙帮的二十个人也跟着不见了。他们慌张起来,来到陈东明面前,等着他出主意。
陈东明清早起来,迷迷瞪瞪,眼角还挂一大坨眼屎,听完属下的汇报,当场就呆住了,他抬起手,扣了扣眼屎,眼泪就顺着眼角留下来。他想起自己前二十多年,活得自自在在,上学堂的时候不听就不听,逃学就逃学;长大了,想逛妓院就逛妓院,想嫖女的嫖女的,想嫖男的嫖男的。没有吃过学习的苦,也没有为了生活愁,过着幸福的咸鱼生活。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家不过挨点骂,也不会少块r_ou_,可他偏偏想着去建什么功,立什么业,现在好了,建狗屁业,立狗屁业。
这戏文上但凡讲那浪子回头的,都有高人相助,最后大展宏图、一鸣惊人,可到他这怎么全变了呢?不光没有高人,还来了一堆小人。这群狗娘养的,跑了就跑了,还把他马车给偷了,这干粮银子全在车上,荒郊野外的,这不给人绝了活路了吗?陈东明越想越觉得死路一条,于是这眼泪就和下雨似得,哗哗的往下流。陈东明一时犯起自怜癖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戏文毕竟是戏文,搁现实里,这高人凭啥好好的青年才俊不帮,要去帮他陈东明呢?他自以为自己是浪子回头,这浪子回头是这么好回的吗?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那些高人还看不出来吗?再说了,这在场的哪一位不比他惨呢?那些佃农,为了家人能有块地种,出来跟他当兵。他们和城墙帮的人不一样,他们跑也跑不得。跑了,莞城的家眷这么办呢?他们蹲在地上,心里憋着一口气,看不起陈东明那怂样,可是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
陈雨儿见众人都蹲着不说话,心里也烦闷得很。他耳边听着陈傻子呜呜呜呜哭着,简直想给他一闷棍。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便行动起来,啪地右手飞到他脑门上就是一下:“哭丧啊!”陈东明被这一拍,吓得打出一个嗝,他捂着脑袋看着突然变脸的陈雨儿,无法接受温婉体贴的小相好突然变成公夜叉的事实。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他落了难,连小相公都敢动手打他了。他不敢哭出声,捂着嘴光掉眼泪。
陈雨儿想自己可真是看走了眼,跟了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他在蜀州的时候就有点想跑了,可是后来犹犹豫豫的,拖拖拉拉的就跟他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哦不,鸟还是拉屎的,大概一天三回,回回往他头上拉。他可不要跟着这鳖孙死在这里,要死在这里,身上全鸟屎,到y-in间去变成一个臭鬼,那是万万不行的。咋办呐?往回走吧。他自己一个人是没能力回蜀州的,得忽悠他们一块儿去才行。
怎么才能忽悠他们回蜀州呢?对了,城墙帮他们偷了马车那还不是往回赶呐?这追肯定是追不上了,他们人少,又有马车,跑得又快。追不上也得骗他们往回追啊。怀里还有几张银票,追到蜀州,换了银票,正好回家。
陈雨儿c-h-a着腰,开始骂天骂地骂城墙帮,骂到他们祖宗十八代,像个泼妇在骂街。他自小卖到了妓院,耳濡目染的,骂人是一把好手,以前他被人骂哭,现在他能骂哭别人。泼妇骂街,虽然不雅,却最能煽动人心。这八十来个人听得群情激奋,两股战战,几欲奔走,摩拳擦掌地就要去抓人,最后在他的一臂震呼下真回去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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