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能有。”白灵飞决然道:“我此次潜入宫里,就是要救出景言皇太子。只要莫将军答应我,在明天早朝之前,对宫里一切异动都视而不见,你就能做到连六部尚书都力有未逮的事,救回城外我军百万将士。”
“少将……少将您这是……”莫诚气得嘴巴打结,好半晌才抖着手甩袖,“我是敬你们沙场将士英勇,但您这个请求,恕莫诚难以从命。”
“少将,您心里是最清楚,即使我们左营都对您的举动视若无睹,可是杀到承光殿,您的计策还是行不通的。”连高恩恒也开口劝他:“这两年不是没有兄弟想过要救殿下,可是这……这样逃不过要以下犯上,等同谋逆,这是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可是比谋逆更加十恶不赦的,是将国家社稷置於前所未有的绝境!”
白灵飞蓦然拔高嗓音,一字一句有如刀枪剑戟:
“有些鲜血不需要流,有些人祸也是不必要受的。在皇太子监国统军的时候,我们南楚何曾尝过被人兵逼都城、任人宰割!?现如今江南千万百姓,都深陷战争的水深火热中,你和我,都随时成为亡国之奴,能拯救眼下这一切的,只有景言皇太子!”
御林军数百热血男儿,都骤感体内的血液受此番豪言所搅动。他们怀着崇敬炽烈的目光,看着曾经带领他们傲视宫中皇城三卫、代表他们维护了胸前龙葵纹徽百年气节的少将——
“谋逆篡位虽当诛九族,被处凌迟,但若是为国为民、为了城外百万南楚军,为了我尚未光复的汉统,我白灵飞甘受此罪,百死不回!”
“少将……”“少将您……”
御林军将士众所愕然,却又不禁受其情理所折。
——他们当中有些人,在当年沁风殿上受过白灵飞的救命之恩。当日谁也没想过,这初入平京、孑然一身的少年侠客,竟会在多年後练就这一份铁血丹心、赤诚忠魂。
穿得上这身南楚军服的,谁又能视江山百姓於无物?他们在皇城所见,最初只以为帝君是贪权心切、才处处制衡景言皇太子;後来帝君却一步步走上歧路,竟然妄顾一国之君的本心,为了权斗而牺牲将士,使朝中人心离散,仪雅少公主离宫辗转江湖,文定皇后屡劝无果、最终心如死灰隐於合华宫敬佛清修。如果连作为最後希望的皇太子都毁於帝君之手,那麽他们的国家又凭什麽来对抗联军呢?
“将军!属下认为,少将所言句句非虚,我们御林军上下将士,死也不能负了气节!”
“将军,眼下国将离散,只有皇太子殿下能够挽回大局!”
“将军——”
莫诚往後摆手,止住了将士的言语。
“灵飞少将,您的确说得没错。可是您我情同手足,可曾想过如果今晚我助您逼宫谋反,兄弟们又怎对得起忠君之名?倘若事败,我们每个人的家族都将遭灭顶之罪,後世又会怎麽看我们?一群国难当前、却趁机犯上弑君的乱臣贼子吗?”
“荣辱不足惜,心正自为骨。史书评的成败英雄,终究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白灵飞决然一笑,慢慢抚上搁在自己腿侧的神兵利刃。
“我虽然久征沙场、不惧强敌,但带着这麽一支疲军,去面对已经横扫了半个南楚的雄狮,我自问绝无半分胜券。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只能看着联军破城而入、引咎自刎,倒不如现在就死,也算是免了久活之苦。”
“少将——!”
御林军大惊低呼,只见白灵飞锵然拔剑,将九玄横架颈上,毅然对众人道:
“如果莫将军不肯应允於我,那我便自行了断,不必将军陷於忠义难全的矛盾中。”
作者有话要说: P.S.1.所以大家明白一开始小飞入御林军的作用了吗~~(没错就是为了给他耍帅的=v=)
P.S.2.下一章,掉线许久(其实也没太久)的殿下要回归啦~大家会见识到什么是真。炫酷吊炸天
☆、帝帅
青锋出鞘,剑光清寒。整间书房里燃一点烛光,只有酷烈而凄艳的红芒在房内默默流转。
如此冷冽的光芒,是从搁在桌上的剑脊荡漾开的。
剑是神剑,位列中原的品剑上家榜,仅次於旷世神兵九玄剑、以及早已失传的雁天剑之後。长久以来,南方武学的玄门正宗、两湖湘地的衡山剑派,便是以它作镇派之宝,为掌门代代相传的信物。
天道无情、绝智弃x_ing。此剑名曰“绝情”,若论剑气之霸道刚烈,天下难以有人望其项背。
曾几何时,此剑如同其主,掌剑者叱咤凌厉、决胜千里,然而如今,那人却茫然独对神兵,一双眼眸空洞无底,完全失去昔年开锋的棱角。
——为防皇太子摆脱软禁,东宫的戒严之强丝毫不逊於承光殿。而当白灵飞避开里外多重的明岗暗哨,终於艰难来到皇太子书房,就是看到眼前这麽的一幕。
“灵飞,在我和大将军守湘州的时候,两湖百姓自告奋勇组织了义军。”傍晚时分,独访营帐的青原告诉他:“而义军的首领,便是湘地衡山派掌门、殿下的师父太清真人。”
“太清真人?”
他心中一震,没料到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会骤然听闻到这位避世清修的前辈。
——太清真人和他师父是忘年至交,在他尚自年幼的时候,太清便曾经数次造访忘忧谷,对他常作指点嘉奖。他成年下山後,也曾见过太清真人两次,皆是在人间佳节的时候不辞千里来看望景言,陪伴徒弟过节,之後又两袖清风,飘然返回衡山。
“太清真人领义军作战两月,最後为实行坚壁清野、保存回守平京的实力,我和大将军决定放弃湘州,我们撤兵的时候,太清真人和义军还在城里继续战斗。”
他脑海里能够想像那般悲壮凄烈的场面,这场南北战争竟然是那般决不留情,即使避世千里、不问世事,仍然会被无情的卷进来,最後被烽火烧至灰飞烟灭。
——然後他想起来了,最终攻陷湘州的,便是以黑玄兵作前锋的北汉大军。
“灵飞,据联军的捷报消息,守卫湘州的义军统领,最後死在黑玄兵统帅拓跋灭锋之手——”
“如果殿下真的还能收到前方军情,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夕阳红得似血,那一刹,他心里彷佛有些什麽“咔啦”一声,在压抑中蓦然碎落。
看着已成木偶的皇太子,他也知道在景言心中,同样是有些什麽已经碎得彻底,再也无法找回来了。
“景言——”
他走到皇太子面前,却在刹那间赫然发现,景言两鬓已有斑白,这张脸庞已经不复英伟凌厉之容。
——这个男人在被幽禁的两年中,竟然像是被吸乾了所有元气,如今形同枯槁,无异於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你听得到我说话麽?景言,我回来了,我终於回来了……”
皇太子一动不动,眼里空无半分震荡。
他忽然悲如潮涌,有种冲毁一切的情绪,骤然在他心头爆发开,使他抱住景言痛哭起来:
“我回来陪你,你看得到麽?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那种力度是他从来未曾使过的,彷佛就要将彼此的骨r_ou_揉碎在拥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