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作者:緋村天水/绯村天水(二)【完结】(37)
剑光在整个丘陵地纵横,一重、一重、一重……逆着锋狼军撤退的方向杀往长孙晟。
他已经无法数清身上中了多少刀,更无法不全力出手。
只剩意志支撑着他,就如那次冲上昆仑屠上光明顶一样——
他是不愿杀,但他再一次尝到杀戮得直要作呕的感觉。
渐渐地,他身边只有夏兵,不知何时开始、所有兵刃都全部往他攻去。
——他连三百亲卫兵都保不住了。
“小红……我死了,你记紧跑路去找那家伙……”
白灵飞脸上渐渐浮起苍白的笑,九玄绞飞了四把长/枪,却感一阵失血的昏眩。
——颈上烫烙的痛好像已蚀入了神经末端,使他也渐渐失了意识。
右肩忽然有些沉重,他往下一看,只见肩胛骨已被对面的将领砍中。
那个夏将武功显然高明,运劲将马刀拖拉,真气不继的白灵飞随即堕下马去。
他在丘陵中腰不断被拋飞翻滚,撞翻了战马,马蹄将他臂骨踏碎,又过了不知几下光景,才狠狠摔在山脚的尖石上。
有些东西从下而上贯入,瞬即止住他的冲势,斜斜悬在尸横遍野的山坡上。
围在四周的士兵瞬即探戟,先有两支戳入他腰腹、然后是胸口,铁头隐约似在他体内搅动着。
痛感开始模糊,连贯穿身体的兵刃也再无感觉,他想用剑撑起自己,却发现九玄落了地,剑柄离他指尖愈来愈远。
死亡很近,他这个刽子手,也终要如此祭奠亡魂。
除了颈间的烙印,他再也感受不到痛了。
——不想死吗﹖只要从凤凰身上继承诅咒,我可以给你力量。
谁﹖……谁要把他唤醒﹖
——你比凤凰更适合我……这一代的御剑门主,你才是真正为杀而生的人啊。
凰凰﹖……御剑门主﹖……为杀而生﹖
——你想死在这种地方﹖你有不得不生存的理由吧﹖
“小天……”少年艰难地睁开眼,他什么都看不到,却在一片血色中脱口低喃:“景言……”
——他有……他要回去陪小不点看梨树,他要陪那家伙一辈子。说好了的那些,已经失去了太多……他不可以再食言。
虚空中立时有一阵飘渺诡魅的低笑:
活下去,然后成魔吧,凰凰的继承者。
最后一支长戟正中心脏。
全身鲜血已经流干,在最后一分温暖都冷却的时候,白灵飞喉间动了一动:
景言……
“既然只得一次,我想将最好的风景偿给你。”
“我不信奇迹,但我信你。”
“我准你恨我一生,但我不许你死在我面前,明白了没有﹖”
“灵飞,我爱你。”
有些东西伴随剧痛,瞬间如怒海一样倒流回来。
“啊啊啊——﹗”
围在他身边想补刀的夏兵蜂湧后退。
——全身犹似被千万只虫蚁同时噬咬,钻入了四肢百骸,在脏腑撕扯著、碾磨著,痛得像是他走火入魔的初夜,却比那次将他逼得更加癫狂。
体内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被戳穿了,仿佛灵魂中的某些脉动破开了封印,一直被压抑的东西挣脱束缚狂湧出来。
他凄厉的尖叫著,身体带着枪戟骤然弓起。
痛苦食透了所有血r_ou_,还在往骨里剜,一下一下、永无止境的剜下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景言……”
耳边依稀是夏兵接连不断的惨叫。
十指指甲都在Cao泥中掐断,剜骨的痛最后都聚焦在一处:
红铁烙在右颈上,覆上之前的烙印。他颈间流转绯红的暗纹,如蔓藤一样攀到脸上、胸膛,永恒地附生,不断向下侵蚀进去。
——到底是什么……
白灵飞在山坡上不断抖颤,忽然被横抄抱起,整个人从Cao地安然落到马上。
剑光暴现,全数夏兵被一招毙命。
——明明已经到手的功劳,竟然被人一手抢了去﹗﹖
那个将少年劈下马的将领杀得眼红,再度挥刀冲去:“小子﹗你竟敢——”
话未说完,已嘎然断气。
那骑直如天降战场的修罗,一手持剑、单臂稳稳抱住身上带戟的少年,一个眼神便镇得山脚的夏兵悚然成冰。
那个怀抱酷烈得灼人,白灵飞靠在他胸膛上,恍然的笑了笑:
“你……来了……”
“是我……我来了。”皇太子单骑从丘陵顶冲到坡下,一路上忍耐的情感终于决堤:
这个无所畏惧的军神,竟然在战场上s-hi润了眼。
“景言……”
白灵飞动一动唇,接着全身瘫软,已经再没法反应。
“灵飞﹗”皇太子的心直沉到底——
怀里的人伤得无可再伤,身体软到这个地步,他知道白灵飞的骨架已碎到拼不回去了。
而少年全身还在不断冷下去。
“挺住﹗不许死在我面前﹗”景言用将袍裹紧他,前一刻的温柔全部转换成戮意,狠狠盯着长孙晟的帅旗:
“全军突围——﹗”
西边的新月不露光芒,昆仑巅上的花海与圣殿、却是静静被纯洁的白光笼罩住。
镜湖底忽然一阵颤动,激荡起的涟漪也汹湧浮上来:
那股暗流竟然是赤红色的,本来烟雾萦绕的湖面,这一剎那都转化成血域。
怨魂开始狼嚎般的泣呼。
整个镜湖积聚四百年的邪灵,都被那阵s_ao动唤醒了。
——怨恨、仇视、憎恶……四百年来找不到出口,此刻终于能肆意发泄。
恶灵不断往湖底某处兴奋地扑去,用血爪刮下猎物,扭曲又满足的笑声回荡著整个光明顶。
在偏殿中骤然惊醒的烟岚披起华袍,赤著脚匆匆跑过镜湖边的回廊:
那不是武功的力量……这到底是什么﹗
任易凡从湖旁另一边掠到,也和她一起望着镜湖可怖的景象——
全部湖水都被血蒸沸了,水汽与烟雾一起忘形舞动,不断往湖底的某一处蚕食,重复的搅动着整股血浊。
“怎么回事……镜湖怎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他们骇然奔去祭坛上的圣殿,纯金大门却无风自动,缓缓往两人敞开:
“教王﹗”
只见扶光默默立在大殿尽处,北壁的墙窟满布巨型画像,而他却只凝神望着坛龛上的转轮。
——他用一指轻轻戳上圣殿转盘,在暗黑的y-in影中悠然微笑。
“凤凰醒了。”
少年茫然睁开眼。
帅房的士兵连忙通报——“灵飞少将醒了﹗”
头痛得快要裂炸开来,白灵飞张着唇,嗓音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活下去,然后成魔吧,凰凰的继承者。
“啊……”
人刚开始微弱的挣扎,便被另一只手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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