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他承认他完全没有必要嫉妒或者吃醋,夜榆也跟他解释过,那日能让夜榆喜笑颜开的阿桃说的悄悄话,其实不过是阿桃在告诉他怎么才能把一条鱼做得美味可口,并且一定能讨得食客的欢心和胃口大开。
夜榆总是因为柳清风的食量过小而担心,就像是柳清风总是因为夜榆的食量而惊诧并且也会担心他的肠胃能否承受得住,不得不说,其实这榆木头和柳木头在很多地方是想通的,比如说认死理儿,还有同样地关心对方,虽然表现形式会不太一样。
后来这些日子,每每阿桃逗得夜榆笑了,都是有着如何能讨好看上去总是不开心的柳清风的缘故在里面的。夜榆对阿桃的话倒是很信任,几乎达到了无条件(这让柳清风越来越不安)。夜榆的信任并非毫无缘由,阿桃说的不仅都似乎很有道理,而且非常有用——每一次夜榆照着做了之后,都会发现柳清风对他格外和颜悦色轻声细语。
比如夜榆按照阿桃说的方法炮制了那条金鲤鱼,就得到了柳清风的一个拥抱,还有……不会被舍弃的诺言。夜榆一想到那日自己的主人许给自己的承诺,就忍不住开心地想要再去弄一条鲤鱼来做了吃,只是可惜,金鲤鱼的确是很少见。
夜榆只当是柳清风为了那些讨好的小法子开心,根本没想到柳清风是因为担心夜榆被阿桃吸引了去而格外小心。于是,夜榆似乎和阿桃是越走越近,总是在角落里偷偷会面……柳清风为夜榆的迟钝而哭笑两难,不过不可否认,正是夜榆的迟钝和朴实,让他格外心动。
不过,究竟应该在什么时候带着夜榆离开这个小镇呢?柳清风犹豫不决,需要的钱他已经准备好了,富裕的王德如从来不在钱财上亏待他。可正是因为王德如的厚待,尽管柳清风着急想要离开,却有不好意思在病人这么多,事情这么繁杂的时候,弃这家收留了自己和夜榆的药店不顾。
柳清风看着夜榆的后脑勺走神的功夫,夜榆却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想跪不能跪也是痛苦的。当过去保命的经验和现实相冲突的时候,夜榆感觉自己总是茫然无措。
按照夜榆以往的经验来看,自己实在是应该立刻跪下去向主人请责的,可是近来的教训又告诉他,自己面前的主人不喜欢自己下跪或者请责。柳清风只“罚”过夜榆两次,一次是罚他在床上躺着修养了三天不许下地忙活,一次是罚他喝了近一个月的汤药,可这些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宠爱么,夜榆只有感动感谢外加感激,自己的主人竟肯在自己身上浪费这么多的药材和精力,他无法报答……这让他有些为难,或者,对于这样和善的主人,自己该更清醒些本分些,然后实施一些必要的自我惩罚?
自己还是太笨,夜榆想,离开了主人的命令,就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甚至连讨好主人的法子,都还得跟一个外人讨论。幸好,那个叫阿桃的姑娘也算聪明伶俐又细腻体贴,不会干不该干的事情,出的主意也都似乎有效,如果,陪在主人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阿桃,主人想必会欢乐许多吧?
夜榆咬咬唇,试图压抑自己的不安,但是却依旧禁不住会想,若有一日主人身边有了别的人陪伴,比如阿桃,而不再需要自己拙劣的讨好了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所以,夜榆固执地认为阿桃只是个外人,也许主意是好的,可以听听,可是不能太没防备,更不能给她走近主人抢走主人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个,尽管夜榆一面期待阿桃的主意并且为这些主意的可行而微笑,一面对阿桃的警惕越来越大。他尽量背着柳清风见阿桃,或者说不给阿桃接近柳清风的机会。
那一日主人似乎提到自己和阿桃是不是……夜榆也会为主人的误会而难过紧张,却总不想做太多解释。他意识到,似乎柳清风因为阿桃和自己的亲近,而显得有些厌恶阿桃的出现,这让他偷偷兴奋。主人厌恶阿桃,阿桃就没办法取代自己在主人身边的位置,那么,他夜榆就是安全的。所以,哪怕主人误会呢,最多最多,责罚自己,冷落自己,总比被人抢走要好得多。
厄……夜榆有时也会为自己心底的这些小算计,而感觉到不安,作为主人的奴仆,工具,自己是不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主人的,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无法面对失去的恐惧,无法想像若有一日没有了这么温柔的主人的注视,自己该怎么办。作为自我安慰,夜榆想,自己这点儿欺瞒并不会伤害主人,也不会需要他直接对主人说谎,即便有一日被发现……被发现的后果,夜榆拒绝去想。
所以……木头疙瘩有时也是会动一点花心思的,当这花心思似乎没有违背他那拧在一起乱成一团麻毫无道理的原则时。
第六章
过年前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买年货。
年货里面最重要的一件东西么,自然是他和他的他的新衣服。
柳清风趴在柜台上,一面算计着王德如给他的银子,一面算计什么样的衣服最适合他的夜榆,也最能讨夜榆的欢心。前些日子匆忙间,只给夜榆添置了三两件黑灰色的短衣裤子,虽然干净利落,却实在是不够养眼。
隐约记得,以前有过一款小女生们很喜欢的游戏,就是给一个漂亮的卡通少女换各种各样的装扮,那个时候,柳清风只觉得这游戏很无聊,不过现在,却是禁不住把夜榆的形象在脑海里卡通化了开始一遍遍地换装,玩得不亦乐乎。
夜榆劈完了后院里所有的柴火,转了一圈发现似乎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于是犹豫着走到前厅来找应该正在柜台处帮忙和对账目的柳清风。
抬眼,夜榆却看见柳清风正歪着脑袋,微红着脸,痴痴地笑着趴在柜台上。
近日来柳清风麦色的皮肤飞快地又被保养回做少爷时白嫩嫩水润润的样子,不笑还好,一笑起来,便是乌黑的大眼弯起,脸颊边酒窝若隐若现。
王德如常常调侃,凭柳清风的样貌,说做是女子也有人信。
柳清风听了这话,每每只是弯起眼笑得更灿烂,并不着恼,似乎反而只觉得有趣。
倒是夜榆有一次听见了很不高兴,斟酌了半天才反驳说柳清风那是浊世佳公子,金童玉子,虽然诱人了点儿,可怎可和女人相比?夜榆说完了,就后悔了,直瞥柳清风的脸色。
柳清风听了更是只有开心份儿,笑得红光满面春花灿烂,他是巴不得自己能长得诱人一点,因为在他看来,越是相貌诱人,他诱拐夜榆的成功性也就越高。
可怜夜榆自那以后,一看见柳清风笑弯的眼,就会想起自己的一时冲动,忍不住就要脸红,就想落荒而逃。
可是柳清风怎么会给夜榆逃掉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