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不到入口。”纳伽头都没往他这边转,很简单地回答。
沙左笑了笑,别说找入口,他估计还没靠近就已经先没命了,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的所有自信都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被打得粉碎,他引以为豪的一切,在这另一个世界里全都没有一点用处,他的生存技能也许都比不上一个下等平民区的犯人。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沙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纳伽也没再理会他,只是很仔细地擦着他的链子。
沙左趴了一会又睁开了眼睛,他不想麻烦看上去很专注的纳伽,但他真的饿得有些受不了:“纳伽。”
“嗯。”纳伽始终站着,现在总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面对着沙左。
“有吃的吗?”沙左撑着胳膊坐了起来,但只坚持了一秒,又迅速地调整成了跪着坐在自己脚跟上,被常飞弄伤的地方只要稍微有一点触碰就会一阵尖锐的疼痛。
“有。”纳伽转身走出了洞口,没有拿照明器。
沙左发现纳伽在黑暗中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东西,这个照明器就只是打开了给他用的。
过了一会纳伽拿着个小皮袋子进来了,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递了过来。
沙左接过来发现是个挺硬的褐色的圆形饼子,他凑过去闻了闻,很香,肚子被这香气勾得叫了一声,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咬了一口。
这一咬让他愣了愣,没咬动。
“用力。”纳伽嘴角那种他很熟悉的嘲弄的笑容又不明显地挑了出来。
沙左狠狠地对着饼子咬了下去,咬下了一个小角,他嚼了几下,这东西意外地很好吃,他抬起头看着纳伽:“这是什么?是天然材料做的吗?”
“芋饼,”纳伽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装着水的瓶子递给他,然后靠着岩壁坐在了他对面,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很随意地伸得老长,“不是合成食物。”
“芋饼?”
“嗯,芋头做的。”
沙左不知道什么是芋头,也没听说过,但这个芋饼除去很硬之外,吃起来的确味道不错,比浓缩营养液之类的东西强多了:“你自己做的?”
“牧师以前给我的。”纳伽往后仰了仰头,胳膊搭在膝盖上,语气很淡。
“以前?”沙左停止了正嚼着饼子的动作,“以前是多久以前?”
“不知道,一年,或者两年。”
沙左拿着这个被他吃掉了一半的芋饼,整个人都呆住了,两年?天然食物?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合成食物才可能有以年计算的保存时间,他顿时觉得有些想吐,这个一年或者两年前做出的芋饼,被他吃下去一半了,他还觉得挺好吃!
“纳伽,”沙左都不知道是该把嘴里还含着的那一块芋饼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了,“你带着一块两年的饼子,是纪念品吗?还能吃?”
“AS白痴。”纳伽冷冷地吐出一句,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沙左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纳伽一直很冷淡,但对他说话始终都还算和气,但这句话却突然变了语气,从内往外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人非常压抑。
现在的纳伽看上去很不高兴,沙左把芋饼咽了下去,他有点害怕,纳伽完全没预兆的情绪转变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杀气。
这种杀气不是针对什么人,什么事,而仿佛是与生俱来,就在这一瞬间包裹住了纳伽整个人,连空气似乎都有些凝固。
“对不起,”沙左不知道纳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还是道了歉,至少他从口感上能判断出这个饼子并没有变质,只是因为听到这是一两年前做出来的东西而相当吃惊,才会那么问,他低下头继续吃,“很好吃。”
“三年都不会坏的。”纳伽开了口,语气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整个人又回归了之前那种淡漠的状态。
沙左拿过瓶子喝了一口水,发现这瓶子不是普通的玻璃瓶,造型很特别,细长的瓶颈,圆形的瓶身,在照明器光芒的映s_h_è 下,发出了奇异的彩色光芒,他转动了一下瓶子,瓶身折s_h_è 出的光斑在洞壁上留下了美丽的轨迹。
“水晶?”沙左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如果是天然水晶,在AS是A级身份的人都很少能拥有的,一切天然的东西,矿物,植物,食品,不能被人工合成的一切东西在AS都是奢侈品。
AS是通用语中乐土的缩写,但那一片陆地,在几百年的不断被索取之中,已经变成了一块完全只能靠人工合成和各种科技手段才得以继续存在的“乐土”。
“不知道。”纳伽静静地靠墙坐着,回答得很简单。
沙左也没再多问,吃完那块饼之后把瓶子里的水也喝光了,这里面的水应该是岛上自然状态下的淡水,有一股淡淡甜味。
他把瓶子放到身边的一个箱子上,纳伽一直没动,也看不到他是在发呆还是睡着了。沙左侧身躺下,肚子填饱之后,脑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片混乱,他开始把今天经历的事细细地理出来。
“纳伽,”沙左伸手在纳伽面前晃了晃,“你为什么救我?”
“牧师叫我救你。”纳伽还是那个姿势,只是稍微抬了抬头,靠着洞壁。
“牧师是谁?”这个词让沙左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了自己在家玩全息游戏时穿着金色长袍拿着杖的角色。
“自由城的牧师,不想活了的人可以找他。”
“他为什么让你救我?”
“不知道。”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自由城。”
“自由城是什么地方?”
沙左觉得大概是自己这一连串的问题让纳伽有些烦躁,他用手指夹着帽檐往下拉了拉,不再说话。尽管沙左想要问的问题还没问出十分之一,也只能闭了嘴,他不想惹急纳伽,这人脾气似乎不太好。
“纳伽,”沙左在厚厚的毛毯上躺好之后犹豫着又说了一句,“你的德拉库……对不起。”
“没关系,还有别的。”纳伽提到德拉库时,一直冷淡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带着些郁闷。
沙左想起了常飞对着德拉库s_h_è 击的时候,纳伽沉着声音骂的那句“混蛋”,对于纳伽来说,那只德拉库应该是很重要的伙伴。
“你有很多只德拉库吗?”沙左其实不想再多说话,但腿上和屁股上的伤一直疼得厉害,他如果不靠说话来分散注意力,会扛不住。
“三只,它的孩子。”
“它是妈妈?”
“都是。”
“什么?都是?”沙左愣了。
“雌雄同体,”纳伽说完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你是不是疼。”
“……是,”沙左叹了口气,他对于纳伽知道他疼的事并不吃惊,在背后睁个眼都能被发现,“伤口一直很疼。”
纳伽没说话,低头掀开了自己的衣摆,从腰上又拿出个小袋子,从里面捏出了一棵绿色的Cao,掐了一半递到了他面前:“嚼。”
这带着Cao香味的小半截Cao让沙左瞬间联想到了之前那个萨朗图给自己闻的那株植物,顿时有些汗毛倒立:“这是什么?”
“不一样的,”纳伽的嘴角挑出了个嘲弄的笑容,“这个止痛。”
沙左捏着这半棵Cao看了一眼,心一横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味道不怎么样,一股咸腥味:“要咽吗?”
“嚼到没有为止,”纳伽把小袋子收好,坐回了他对面的墙边,“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嗯。”沙左侧着躺好,这应该是某种有麻醉作用的植物,纳伽没有把一整棵Cao都给他,估计是效果很强?
没过几分钟,沙左渐渐觉得伤口不再像之前那么火辣辣地疼,再过了一会,疼痛便完全感觉不到了,他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腿上的伤口,的确是不疼了。
这岛上居然有这么多神奇的植物?麻醉,c-ui情……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
身上莫名其妙地舒服了很多,沙左闭上眼睛,得好好休息一下,天亮的时候纳伽应该会带他去自由城,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但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个太糟糕的地方,至少……有牧师。
而庞卡的那个城堡,应该没有什么地方会比那里更可怕了吧。
尽管很疲惫,沙左却一直睡不着,脑子里各种纷乱的片段不断地闪过,父母,朋友,始终有危机却一直平静的AS,这个没有希望的岛,没有希望的原住民,没有希望的庞卡城堡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