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棘手的问题,凌渠倾心秦湘君,但凌渠不能立他为后,不止因为他是男子,更重要的是,各国之间相互制衡,凌渠的婚事,必然要考量对祁国最有利的一面,而且各国纷争,联姻也已经成了长久以来的习惯。
“湘君,湘君,”凌渠口里喃喃着,忽然转头对含笑说:“含笑,你说他的名字怎么起的那么好?”
凌渠笑意染上眉梢,敲着桌面朗声道:“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悱恻......”
含笑静静听着,感受着凌渠那满溢的爱意,他低垂眼睑,心中默默跟上一句。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即使凌渠百般不情愿,但立后一事还是提上了日程,有了凌渠的默许,百官热络的张罗起来,左右丞相加上重臣凑在一起一番讨论,很快就把可选之人的画像呈给了凌渠,画像放在凌渠的案几上有好几日,一直没等到凌渠的青睐。
含笑把画像换了个地方,放的更显眼,他想着,或许今日他就有兴趣看看了吧,毕竟这是大事,他有义务规劝他。
凌渠回到晖阳殿的时候,确实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几片带着画像的轻纱,他面色一沉,声音带了微怒,“含笑,这是你放的?”
是,君上。
含笑不卑不亢答道,虽然只是口型,但凌渠早就能看懂他说的话。
“孤王现在不想看。”凌渠硬是闹了脾气。
君上!
含笑匆忙间拉住凌渠的衣袖,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坏了礼数,又急切着松开手,交握着放在身前。他停了一下,做了个让凌渠过去看看的手势,极尽谦卑恭顺。
凌渠也没有为难他,眉头皱了皱还是走了过去。
“有什么可看的,该娶哪个朝臣肯定有过商讨,选最有利的那个就是。”凌渠随意坐下,顺手拨了拨那几副像。
“寅国公主,年方二八,是不是小了点?不过寅国地处祁国之北,是祁国多年交好的一国,若能与寅国结亲,到是对祁国有莫大的助益。”凌渠分析着,并未仔细看画像上那人的容貌如何。
他随手又拿起一张,想了想说道:“燕国公主?她也在考虑之列?传闻燕国这公主刁蛮任x_ing,若进了孤王的王宫,还不搅的天翻地覆?”
含笑忽然碰了碰凌渠的胳膊,眨了眨眼睛,把一根竹简递到凌渠面前,凌渠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两个字,德行。
凌渠脑中一瞬间豁然开朗,他声音急切道:“你是说在条件相当的情况下,当选德行最优的?”
含笑点头。
这个确实要由凌渠自己拿主意,百官只会考虑对祁国的益处,而很难考虑到对凌渠个人的益处,既然凌渠早已决定要跟秦湘君在一起,那么娶回来的王后也只能作为祁国的一个摆设,而这个摆设还要有做摆设的自觉,不能扰了凌渠和秦湘君的感情。
凌渠想明白后,忽然大笑出声,他一手拉过含笑,把他抱在身前,说:“含笑,你真是我的智慧锦囊。”
这一夜,凌渠睡得很好,可能是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他只等着大婚之后再慢慢感动秦湘君,他虽然未立王后,但身边美人也有不少,他从不怀疑他对秦湘君的感情,他也想当然的以为秦湘君不会介意。
其实,他还是不了解秦湘君。
含笑早想到了这一点,他侧头看看熟睡的凌渠,自那日他占了他的床就再未回自己的床去,而在他身侧,含笑却总是失眠。他闭了闭眼睛,再次思索刚刚想到的问题,虽然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但他感觉高傲的秦湘君一定不会接受,他想着明日就要提醒凌渠,让他先差人告知秦湘君,他的大婚,只是政治需要罢了。
然而,次日一早,含笑睁开眼睛之后,凌渠已经不见了,他忐忑半天,却等来了凌渠定下大婚的消息。
选的是凌渠最开始看到的,寅国公主桨婷。
含笑心中担心,但他的身份不能去前廷,他一直等在晖阳殿的大门前,左左右右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傍晚,凌渠才姗姗归来,含笑上前,急道,君上,快给秦公子传消息。
“含笑你在说什么?”凌渠心情大好,看的并不仔细,而含笑因为过于急切,唇形也不容易看。
含笑深吸口气,说,君上,告诉秦公子君上的大婚。
凌渠一愣,“告诉他?”
是。
凌渠没想明白,他大婚,若是湘君对他有意,那该会生气吧,但现在湘君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而且国君大婚,肯定会传到各国臣民的耳中,不论秦湘君在哪里,也定会听到消息,还有必要亲自告诉吗?
含笑却执意让凌渠差人送消息,含笑的话凌渠一般都会考虑,而且传个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他随便吩咐一下就安排下去了。
含笑似乎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慢慢伤心起来,以后,君上有了王后,还有秦湘君,那他呢?还能像现在一样陪在他身边吗?含笑侧头望望那边笑意盈盈的凌渠,骤然间伤心的想哭。
出乎意料的是,凌渠送信的人还未找到秦湘君,他却自己回来了,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凌渠愣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然后他呆呆的转向含笑,问道:“含笑,孤王刚刚听到了什么?湘君回来了?他不是才走了没多久吗?”
含笑面上却并不如凌渠那般既震惊又惊喜,秦湘君这时突然回来,或许就是听了凌渠即将大婚的消息,他心中是何想法含笑无法知道,但他隐隐猜测着并不会是好事。
凌渠慌忙起身,直冲门外而去,但他冲到门口,忽然又折回来,在含笑身前转了转,急切道:“含笑,你看孤王这身衣饰成吗?湘君喜欢什么颜色来着?哦对了,一定是白色,他通常喜穿白衣。”凌渠慌张的整理了衣袍,正了正发冠,然后再次急切的走出去。
他刚出了门,就有宫人来报,说秦湘君已经进宫了,正等着凌渠传召。
凌渠再次慌了手脚,他折回宫殿,含笑还站在他刚刚的地方,凌渠快步走过来,问道:“含笑,我该在前廷见他还是传他到这里来。”
含笑心绪难平,秦湘君突然回来,更是直逼宫殿,显然来势汹汹,但凌渠却还兴奋的以为他只是玩够了所以才回来,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凌渠的婚事恐怕要有变故了。
“含笑你快说话啊。”凌渠急切的已经忘了含笑不能说话,他只想快些得到含笑的回应,含笑想了想,应该来后廷吧,秦湘君的目的估计也是针对凌渠的婚事的,跟前廷应该无关。
含笑刚刚启唇,宫人又再次出现,禀报说秦湘君进了后廷,马上就到晖阳殿了。
凌渠对秦湘君的心思宫里宫外不少人知道,自然无人敢拦他,这下,凌渠顾不得等含笑的回答,直接冲出去自己打开了晖阳殿外侧的院门。
门外,秦湘君正站在那里,一身风尘,但难掩光华。
含笑跟出来,又一次看见了秦湘君,他没见过他几次,因为他一直都在晖阳殿,很少出去,几次看见也是凌渠兴致勃勃的带着他,告诉他那个光彩照人的人物就是他喜欢的秦湘君。
含笑心底骤然一痛,他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因为常年弹琴已经生了薄茧,他摸摸自己的脸庞,虽然柔美,却不如他那般惊世,他再看看自己的衣服,穿的是上等宫人的衣饰,但他身份低微,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含笑动了动唇角,他不能说话。
心痛的不只含笑一个,凌渠高兴的拉开门之后,对上秦湘君的冷脸,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他刚刚开口唤了一声,门外那人就冷冷的质问起来。
“君上要大婚?”
第3章 03 争执
这一声质问来的着实突然,凌渠微怔了一下,连忙压下心底升起的雀跃,湘君在意他的婚事,那么他是不是也开始喜欢他了。凌渠上前一步,刚待解释,秦湘君便轻蔑一笑,道:“看来我扰了君上的好事,湘君告辞!”
他话里的不满显而易见,凌渠急忙拉住他衣袖,“湘君,孤王并非此意。”
秦湘君眉梢微跳,“莫不是湘君听的消息是假?”
“不,消息不假,但孤王的婚事......”
“君上。”秦湘君扯回自己的衣袖,“君上之情,实在来去匆匆,只当湘君是一时糊涂,勿要让君上误会才好。”
“湘君你别气,孤王是真心待你。”凌渠急于解释,稍稍乱了方寸。
但秦湘君显然铁了心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凌渠话都没出口,就再次被秦湘君打断,他愤愤推开凌渠,转身已朝来路而去。凌渠何曾遭过如此对待,他本以为自己大婚湘君应该理解,但湘君的处理方式,却让他实在颜面尽失。
含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摇头,凌渠虽然爱慕秦湘君,但他毕竟是国君,秦湘君的行为,实在过于僭越。即使如此,含笑知道他现在该考虑的并不是如何让凌渠消气,而是怎样帮凌渠让秦湘君消气,因为凌渠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反省过后,一定会后悔没有早早跟秦湘君解释清楚。
接下来几日,正如含笑猜测的,凌渠早出晚归,除了日常政事,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秦湘君身上,然而,从他那布满y-in云的脸上,含笑知道事情并不顺利。
这段时间,凌渠大婚的事宜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似乎并不因秦湘君的回来有何改变,但时间久了,含笑忽然发现,凌渠竟然不再去找秦湘君了,他呆呆的坐在殿中,双眼放空。
每每这时,含笑总会陪在他身边,凌渠也会与他说一说自己面临的难题。
果不其然,坐了有半天,凌渠忽然叹气道:“含笑,这次湘君怕是气着了。”
含笑歪歪头,不知何意。
凌渠惨然一笑,“湘君说,若孤王想与他在一起,就不能与寅国公主大婚。”
含笑面露惊讶,如此国家大事,怎能凭一人感情而决断。
“孤王大婚,岂能说成便成,说不成便不成?婚事已与寅国商定,婚期典礼均已准备就绪,就等寅国公主前来,若此时退婚,祁国与寅国,怕是再不可能交好。”
含笑当然知道其中厉害,当听到退婚二字,他急忙跪在凌渠身前。
君上,万万不可!
凌渠一笑,“孤王当然知道,只是......湘君却不能明白孤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