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于是日子还是照样地过,除了被软禁,不能到处乱跑,只好在宫中折腾自己的猫,偶尔有霁宁过来一起玩游戏,或指使宇宁亲自去做饭,完了又怪宇宁根本不会做饭之外,别的都没什么大的改变。
只除了入冬后的一天晚上,抱着小机灵在园中看月亮时,忽然眼泪就满了脸颊,问小机灵:“缪风会不要我吗?”
小机灵只是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转啊转。
于是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根本就不可能的对不对!我也知道,天底下哪里有比我更美的人。我什么都好,他不要我,去哪里找更好的。”擦干眼泪,抱着小机灵,在园里踉踉跄跄地奔来奔去。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半,一天从梦中醒来,睡不下去,于是到小桥边散步,忽然见到宫中火起,于是高兴地跑去大殿,果然看到许久不见的缪风,居然比记忆中更加英挺。
可是这个长得和缪风一模一样的人,手上的剑,穿过父皇的心脏。
小时候听母后讲道,他出生时哭泣不已,有一个云游僧人,揭了皇榜来治,抱起昊宁说,命也!运也!然后扬长而去,嘴里念着歌儿,大意是金氏必毁于云氏后人手中,唯有金氏命运之子,能拯救金氏于难。
皇帝顿时想起那个诡异的传说,抱起他,而一直哭泣不止的他竟然笑了。
从此,他父皇心心念念,想尽办法杜绝会毁灭金氏的人。只是他没想到,那僧人口中最后将拯救金氏一脉的人,竟是最后毁灭了他,和他王国的人。
预示的话,岂作得淮?祸福又岂能避趋之?可惜这个道理,至今无人能懂。
诸越临走之前,在马上与昊宁四目相对,良久,方长叹一声,策马离去。
他未说话,所以昊宁只好猜测,诸越是想说,昊宁,昊宁,你和缪风,只有其中一人的血液流尽,才是最终结局。
是的,他是对的。现在昊宁终于明白了,可惜父皇的血已经流尽,金氏的血液,也几乎流尽。
当初的徵语,如今竟一一应验。
啊不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金慕宁。
看着父皇倒下去的时候,惊惶回身,却见到了慕宁。
恍如隔世般,相顾无言。
慕宁说:“皇兄,你不要怪我。”
昊宁笑道:“慕宁,你言重了,我担不起。”
缪风带人赶到,对着他的脸说:“慕宁,太子对你不薄,你竟然谋反!”
昊宁顿时谔然,看着熟悉而陌生缪风的脸。
缪风说:“来人,抓住逆贼。”
昊宁被绑起来。缪风对着慕宁说:“太子受惊了,叛贼已经抓到。请安心!”
于是昊宁被投入原二皇子府,因为是皇子,兼犯叛国罪,二皇子府的门窗都钉了木条,重重的一层,把他隔离开来。
只留一个七十几的老头进出送饭,点着晕黄的灯,边用大铁锁锁上门,边啧啧地讲:“这样漂亮的人,竟然要谋害太子?他可是我们的‘命运之子’。”
于是昊宁大笑,笑得连胆汁都几乎呕出来。
第5章 第 5 章
相顾无言。
缪风终于问道:“昊宁,秘旨在哪?”
昊宁不由得一怔,失笑。
以前宇宁就很不喜欢缪风,说道:“皇兄,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缪风那样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是要男人,慕宁也比你温柔体贴一千倍,你倒说说看,你除了长相,还有什么比得上慕宁的?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啊不,你除了长相,你还有什么优点?缪风凭什么喜欢你?你倒是试试看松手,保证他跑得比谁都快。”
可是当时不信,问霁宁:“缪风会不喜欢我吗?”
霁宁很专注地看昊宁给他的、新上供来的古字画,连头也不抬,便说:“不会。”
又问增卿:“我好看还是你好看?”
增卿毫不犹豫说:“昊宁好看。”
昊宁立即黑着脸斥道:“你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又得意笑道:“看,增卿都承认我更好看。天哪里还有比我更好的人?缪风也只能爱我,除了我,他还能爱谁?”
宇宁叹道:“皇兄,你不懂爱,你不会爱,你只是个糊涂蛋,遇到缪风,就更加糊涂。我言尽于此,缪风这人,怎么看都不是甘为人小的主子,你这样包庇着他,总有一天会闯大祸的。”
宇宁素日玩世不恭,那天破天荒讲了一通大道理,却听不下去,天下女子没有比金昊宁更美的,至于男人……
崔增卿……以后没事不淮他进宫。
金慕宁……封他个王,遣到遥远的安平州去就行了。
缪风还和谁要好?不管,通通丢到外地。
还有别人吗?……别人都不在话下了……
金昊宁想做什么,谁管得着?想要什么,会要不到?
他哪怕要天上的月亮,谁不得想办法爬上天去摘?
可惜,可惜,可惜恶贯总是要满盈的。
缪风道:“昊宁,没有秘旨,光有玉玺,慕宁也完成不了登基仪式,便不能服众。不能服众,处境便很危险。”
昊宁冷冷道:“当皇上?父皇新丧,我尤未死,他算什么东西?有我一天,没他一天!”
话尤未尽,便见到缪风哂笑的眼神。
缪风道:“果然如此。昊宁,你们亏欠慕宁如此之多,到现在你还不愿意为他做一点点事。世上的人,世上的事,除了与金昊宁切身相关,就一概是等闲。”
昊宁怔了一下,忍不住失声大笑。
是的,缪风,你没说错,金昊宁确实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世上的人,世上的事,我都不在乎。
可是缪风,谁都能讲这话,只有你不能。
当年的全国剑术选拔,你因出身寒微,不能和贵族同场竞技而被迫戴上奴隶面具时,是我扯掉你的面具,把你拉到台前,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刚才那个力压三千剑士,拔得头筹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缪风,那时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自私自利?
你刚入宫陌生懵懂,遭人冷待处处受气时,是我训斥了那些人,是我一而再、再而三让你便宜行事,是我一直耐心地听你、教你一切宫廷礼数、人情世故, 缪风,那时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自私自利?
我知道有王公贵族子弟背着我收拾你时,我气得不顾一切,连夜带人去算帐,缪风,那时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自私自利?
我随时随地都在提你、都在夸奖你,你未曾显露身手便名闻公候,缪风,那时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自私自利?
我一有机会就把风头推给你,我假公济私地推荐你,你办事情我都再三找人私下与你方便,缪风缪风,那时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自私自利?
有没有有金昊宁在的地方,却没有提到缪风的场合?
可是缪风,那时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自私自利?
云缪风,你何德何能,让金昊宁这样为你?
第6章 第 6 章
昊宁道:“金昊宁本来就是自私自利的人。缪风,难道你是第一天认识金昊宁?这里虽然是二皇子府,住的却是粗鲁野蛮不讲理的金昊宁,不是温文得体善解人意的金慕宁。你难道也糊涂了?”
缪风说:“昊宁,你当然不是慕宁。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比得上慕宁?”
昊宁笑,抚着自己的脸说:“原来我这张脸,这么值钱。”他忽然抽出火炉中的木条,往脸上碰去。
嗤的一声,烧焦的味道骤然很重。
昊宁手中的木条落下,缪风的手上有一道黑红的伤痕,还微微冒着烟气。
昊宁呆住了。
缪风问:“昊宁,你痛吗?”
昊宁摇头:“不痛。”
缪风说:“那么,你为什么要哭?”
抬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昊宁说:“我开心的时候,就会想哭。”
缪风道:“那就好。”他说:“昊宁,过去的昊宁已死了,慕宁以后,会以昊宁的名字活下去。你以后也要习惯,习惯以慕宁的名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