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火炉熄了、封了,地上辅满上贡的地毯,暖气传进房屋的柱子里,屋内变得很暖,空气中仿佛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侍女整理好浴池,出来请他。
昊宁想起曾经在慕宁的府上见过她。
她说:“殿下,水温正好,请宽衣入浴。”
抬眼,见一个大水桶,烟气袅袅,上面还浮着片片玫瑰瓣。
昊宁问:“你说我是谁?”
“您当然是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昊宁笑:“我是二皇子?”他指著一众侍婢:“我是谁?”
“二皇子殿下。”应答的声音也是整齐的。
他转头问那侍女:“我既是二皇子,你怎么知道在房里要摆满花卉?怎么知道衣服都要熏香、洗澡也要用花瓣?”
“奴婢伺候二皇子二十三年了,自然知道皇子的脾x_ing。”
“哦,原来你侍候了我二十三年了。那么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皇子最喜欢花园里开满了花,最喜欢各种新鲜玩意儿,最喜欢小动物,其中一只最得宠爱的,叫小机灵。”
昊宁大笑出声,连声夸耀她忠心可嘉。“你知道我还喜欢什么吗?”
侍女抬头看,昊宁站起来,一脚踢开暖香炉,摔烂窗沿的盆裁,把换洗的衣服全部丢进水桶里,又把水泼得到处都是……
他放声大笑:“痛快!痛快!”
以前洗澡时,缪风在一旁伺候,他会一会儿说水热了,一会儿说水冷了,看缪风进进出出,给他探水温、给他搓背、听他五音不全地唱歌。
缪风总是又好笑又好气。
“云缪风,我命令你,你一辈子都要伺候我,一辈子都不得违抗我!”他会一边扯着缪风的衣领,一边命令道。
缪风无奈道:“遵命!你这个小暴君!”
可惜一辈子太长,还没开头,就已经结束了。
这日,正午时分。
天地昏,日食,来得这样忽然。
难道是逆天而为,触犯了天意?
慕宁接报,丢下一切事务,匆匆赶到,却只来得及扶墙,看着天地变色。
日食时间不长,重见日光的时候,地上的血,仍是鲜艳的。
慕宁站了很久,看着宫人清洗血迹,直至把二皇子府都清洗干净了,才慢慢地退出来。
缪风还坐在太子府中。
太子府依旧五彩缤纷得一塌糊涂,有大红大紫的地毯,有玫瑰色的窗帘,有桃红的床单粉红的帐子和其他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胡乱堆积在案几上,宣纸倒掉了一地,张张似鬼画符。
但是慕宁知道,张张画的都是云缪风。
“缪风,”慕宁走到缪风身边,挨着他慢慢坐下,“宇宁来了。”
缪风看着门外从西域上供来的世上最暖和美丽的地毯卷成一卷卷,堆得有楼层那么高,忽然说:“快铺上,天就要冷了。”
于是慕宁的眼泪,便盈满了眶。
第8章 第 8 章
城完全封锁,通辑叛国三皇子宇宁的告示贴得满街都是。
通告上说:二皇子慕宁和三皇子宇宁合谋造反,纵容闯入皇宫,意图杀害太子,事败,二皇子三皇子逃脱,下落不明。
雨下滂沱。
因果循环,昔日风光无限的皇子,现今如过街老鼠。
昊宁抬头,看见宇宁挺拔的鼻子。这个素行不良,贪杯好色的弟弟,居然在这样的时刻挺起胸膛来,像个大人。
这个担子,本来不该是他来担的……
宇宁看着洞外的雨势,忽然朗声大笑:“真是一群笨蛋,要抓你爷爷,还早八辈子呢!”
他转头跟昊宁讲:“皇兄,你现在感觉还行吗?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越过这座山,就出了边界,缪风再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路。你一直向东走,就可到欣德州,诸越在那里,他会救你的。”
“你呢?”
“我?我当然是先留在这里看看形势,顺势招一些兵马。”
昊宁抓住他:“宇宁,我已经失去一切,失去……失去国、失去家、失去霁宁,你以为,我还会让你也失去吗?”
见昊宁不松手,宇宁于是用力地扯开他的手,正色道:“皇兄,你该清醒了。你若不是金氏的命运之子,我何必这么费力地救你?你我势必要有一人活下来,复国报仇。而不是这样做儿女情长的把戏。你难道吃这个亏,还吃不够么?”
见昊宁脸色一暗,他不禁转过身去,深吸了两口气,才转身道:“我力气大,他们抓不住我的。你若还这样混混噩噩,被他们抓住,我便一剑杀了你,也强于见你死在缪风手上,丢尽我们金氏皇族的脸。”
他抓起包裹,系到昊宁身上,道:“你看,以前父皇骂我整日在外流荡,结交屠狗之辈,不务正业,如今如果不是我不务正业,我们还指不定怎么样了。”
他的眼眶一红,走得两步,又停下道:“霁宁与增卿素来交好,又看你份上,增卿必会舍命保护他的。你待雨势稍减,就赶紧走,我会去欣德州找你。”
他牵起马,忽然丢下马鞭,跑回来抱紧昊宁,才扭头离去。
他本是皇子,本不必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他本有昊宁,皇室之中,难得的兄弟情深,昊宁的翅膀下,能保他自由自在、为所欲为。
现在他只有昊宁,昊宁是他世上唯一遗留的亲人。
昊宁站在山洞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解下马缰,跨上马背。
第9章 第 9 章
那日,大闹了一场后,主角终于出场,慕宁进来了。
慕宁斥退了所有侍从,亲自拿了浴巾,为他擦脸,为他擦背、洗浴,为他换装。他也必然看到那s-hi了的床被,于是让人拿了自己的床单枕巾来,亲自换上。
又端了碗鱼粥,轻轻吹冷,才喂到他口边。
“昊宁,是我亲手做的。”
见昊宁怎么也不肯张嘴,
“昊宁,”他叹息道:“你是皇子,该有个皇子的模样。”
低头看,见慕宁送来给他的衣服,端庄而不失典雅。
金慕宁就是金慕宁,无论在过去备受冷落和磨难的日子里,或者忽然得势的时候,说话,永远得体,举止,永远合适。他是无需装扮的,真正的贵族。
缪风就说过,慕宁高雅,举世无双。现在昊宁才明白他是对的。
可是当初,却为了这句话和慕宁发脾气,借口慕宁吃了他的糕点,把整盒摔到地上,大发雷霆。
可是缪风真的生气了,他说:“昊宁,你真是野蛮,慕宁那么温柔,又那么爱你,你怎么能够这样对他?”
什……什么?我野蛮?我只是小小地把糕点扔到地上,再小小地讲了慕宁一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野蛮?
昊宁瞪着眼睛淮备发彪的时候,缪风已经搂着被吓得不轻的慕宁离开了。
深夜回来的时候,看见昊宁搂着被子顶着凌乱的头发在屋里走来走去,眼睛红通通的。看见缪风回来,枕头被子全飞向缪风。“你要回来干什么?反正我野蛮,反正我不好,反正慕宁什么都比我好。”
缪风叹了口气,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紧紧抱住:“昊宁,你真傻。你哪里不好?你哪里不好?在我眼里,你是千好万好的。”
气就这样消了,偎在缪风怀里,把弄着他的手指,问道:“那么我和慕宁,哪一个好?”
轻柔的吻落在昊宁的额头上,“你好!全天下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金昊宁的一个小指头。”
金昊宁其实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就这一句话,就满足得不得了,坐直了,笑得像朵花,又努力拉下脸,严肃地说:“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又命令:“缪风,你种种般般的话,只淮对我讲。”顿了顿,低声道:“我也只与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