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在公路上行驶,卢仲辉忽然感到眼前一暗,原来是进了隧道了。耳机发出“嘶啦”的一声响,一下子没了声音。黄色的灯光透过窗玻璃照到卢仲辉的脸上,车子颠了一下,他又听见了主播小米的声音:“……有时候小米会想,一个以讲述灵异故事为主的节目,真的会有人喜欢吗?会不会,现在正在收听这个节目的,其实,也有我们聊到了那些‘好朋友’呢?”
卢仲辉笑了一下,正要伸手拉上窗帘,突然间,一道黑影从眼前闪了过去。
一个……女人?
她站在阴影里,只见得到一个隐约的轮廓,手上似乎还牵着一个小孩。
高速公路的隧道里,怎么会站着一个女人?卢仲辉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要再看清楚一些,车子却已经驶向前去了。
闪烁的灯光打在后视镜上,卢仲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车后方,一个女人牵着孩子站在路中央,正在慢慢地向他招手……
“啊!”卢仲辉一下子跳了起来。
邻座的少妇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您没事吧?”
卢仲辉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镜子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是……想太多了吗?也许是因为正在听小米的节目,所以潜移默化地想到可怕的地方去了吧……
这么想着,卢仲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向邻座的年轻夫人道了歉,他再度挂上了耳机。
“……呵呵,开个玩笑。不过,说句实话,小米每次主持节目的时候,心里其实都是很害怕的。”
“经常有听众在栏目组的博客上留言,问小米是在哪里录制的节目,那么小米告诉大家,小米现在正在一座山的山头上,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墓地,这里好静,好冷,好黑……小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女主播的声音渐渐阴沉下来,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仿佛要穿过电脑和耳机,缠上卢仲辉的身体。
不过卢仲辉并不觉得害怕,相反的此时的他是兴奋的。他幻想着黑暗阴冷中的小米蹲在杂乱的坟头嘤嘤地哭泣。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小米颤了颤,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中下起了雨,小米一个人,好冷,好孤单……”
细密的雨丝很快变成了磅礴的大雨,小米已经没有气力了,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向一边倒去。晶莹的泪珠化作水,和落下来的雨点一同融入带着腥气的泥土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抱起了她——那就是自己,卢仲辉满意地笑起来。他将羸弱的小米紧紧揽在怀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对方牢牢裹住。
“为什么救我?”小米将头埋在他怀里,有些羞涩地问。
他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小米冰凉的额头:“我喜欢你,小米。”
“是吗……”小米环住他的脖子,慢慢地抬起头。
她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卢仲辉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小米圈得紧紧的。
她的皮肤怎么会这么冷……卢仲辉错愕地想,就像死人一样。
白皙光洁的皮肤下,那东西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嗤!
一条蛆虫破皮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卢仲辉发了疯般地伸手去推小米,可是小米的手臂如同铁链一般,牢牢只锢住他。
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小米的脸,他看见她的皮肤在溃烂。那些,流着脓水的烂肉上,一条条白色的蛆虫在疯狂地扭动。
“现在,你还喜欢我吗?”小米说。在她张开口的一瞬间,无数的虫子从她的嘴巴里涌了出来。
“小米!”
……
“同学,同学?”一双手轻轻拍打着卢仲辉的脸,“同学,你没事吧?”
卢仲辉的眼皮动了动,感觉到脸上的温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好心拍醒他的少妇被吓得怔了怔,半响,才笑着说:“你好像在做很可怕的梦。”
卢仲辉的眼珠子动了动,发现自己还在客车上,一切如常。他松了一口,转头向好心的少妇道谢。
那少妇看起来不过和卢仲辉一般年纪,手里却抱着一个睡得正香的娃娃。卢仲辉本来不想打扰她们,可是转念一想,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想必是听着“午夜之声”睡着的缘故。旅途无聊,与其再去听那可怕的网络广播,不如和身边的人聊聊天。
“打扰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轻声说,“可以和您聊聊天吗?”
年轻的母亲显然是被他的冒昧吓到了,愣神看了他一会儿,才护住孩子,略带防备地问:“你想聊什么?”
卢仲辉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您别紧张,我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不想等一下再睡过去,所以就想找您说说话……您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吧……真是不好意思。”
听他这么说,那少妇也终于明白了过来,笑着说:“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到,要不是你刚刚喊了我的名字,我也不会发现呢。”
“您是说……你叫小米?”卢仲辉不可思议道。
“呵呵,别您啊您的了,叫我小米就可以了。”
“那可真是巧了。”卢仲辉说,“我刚刚在听广播,里面的主播就叫小米……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你的声音和她很像了。”
“是吗。”小米捂着嘴笑,“哪个频道的广播?回去我也听听去。”
“这个,可必须得用电脑听。”
“为什么?”小米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模样颇天真可爱,一点儿也不想已为人母。
“我刚刚听的是网络广播,要用电脑听才行。”
车身晃了晃,将小米的脸埋在了阴影里。她轻轻拍打着怀中的孩子,低声说:“你知道吗,网络,其实是很危险的。”
卢仲辉将目光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来:“什么?”
“不,没什么……”小米将发丝挽到耳后,没什么精神地说,“真抱歉,我有些累了。”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