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父亲是笑着和自己说话的,蝉记得非常清楚。
“蝉,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你无法左右的,我既然选择了你和妈妈那我就会对你们负责到底。”
“可是!可是妈妈说动了什么手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蝉,不要再提起这个事情好吗?你妈妈听到你说这个话会伤心的。”
“那爸爸和佑雨叔叔为什么不是朋友了……你们以前那么要好不是吗?那为什么现在爸爸都不去找佑雨叔叔,只要你好好解释的话佑雨叔叔一定……”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我不要,我不要等到长大!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不要佑雨叔叔难过……呜……”
“蝉你仔细想一想,如果爸爸去找佑雨叔叔了,那你和妈妈怎么办?妈妈没有什么本事不能养家而你又这么小。”
“那爸爸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去找佑雨叔叔,这样……”
“你妈妈她……不喜欢佑雨叔叔。”
“那就带我去!”
“蝉,不要再说胡话了,等你长大了我会允许你去北部找佑雨叔叔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蝉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他分不清他的眼泪是因为妈妈的自私、爸爸的无奈还是因为替素未谋面的佑雨叔叔难过而流下的,但是那一天他明白了一件事——
他和妈妈是父亲和佑雨叔叔之间的绊脚石,因为他们的存在所以佑雨叔叔才不肯继续跟父亲做好朋友。
那一刻蝉觉得这个世界生病了,很多事情都偏离了轨道,向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人心是如此的矛盾和扭曲,那些复杂的情绪和感情在小小的身体里纠缠又交融,禁锢了想要回到正轨的双脚,蒙蔽了渴望再看一眼爱人的绝望眼神。
这个世界,是错的。
“蝉你知道佑雨叔叔跟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父亲跪在地上抱着痛哭流涕的蝉轻声说道:“‘我祝你,祝你和你的寄生虫,祝你和你未来的一家三口,不得好死。’”
“你看你佑雨叔叔是个多么狠毒的人啊,就算不愿意继续跟我做朋友了也不能这么咒我吧,蝉啊,等你以后去找佑雨叔叔一定要狠狠地骂他,以及……”
“替爸爸跟佑雨叔叔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他当初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其实爸爸很爱他,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父亲你知道吗?佑雨先生直到今天也依然爱着你,他深深地爱着你爱着你的一切,即使和我上床在感到快感而迷离时喊出的名字也依然是你。
他爱着你,所以接受了作为你子嗣的我,只因为我体内流着你的血以及和你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老实说我非常嫉妒你,父亲。无论我怎么做,佑雨先生的眼里始终都只有你的倒影,他爱你爱到了极致,而我只是你的替代品。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和佑雨先生以恋人的身份相处一段日子那么他就会忘了你而接受真正的我,可是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
佑雨先生对你的爱,是无人能够超越的,早在一开始我就应该明白这场争夺我绝无可能胜利。
“佑雨最近气色看上去好好哦,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佑雨听见同事的话之后取下了实验眼镜,笑嘻嘻地说:“保密。”
“我看你这样八成是恋爱了吧,终于赶在40岁之前要嫁出去啦?”同事调侃道。
“去去去,30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八卦。”佑雨重新戴上眼镜拿起机械开始研究眼前送回来检修的类人类。
其实佑雨的心里并没有底,因为他始终是有些愧疚的,他无法挣脱风之的影子也无法彻底忘掉风之一心一意地去爱蝉。
他明年就40岁了,生命的一半将去,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了,他的爱全部献给了已经死去的风之,再让他去用力爱,得到的结果只会是无尽的疲倦和烦躁。
所以他选择用风之当挡箭牌,创造一段时间的快乐,然后……和蝉分别。在他最新的计划里他会在蝉22岁之前一直和蝉保持着恋人的关系,然后在与蝉分别之前成为蝉的宿主,保证蝉在天堂城的安全,但如果日后他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宿主或是伴侣,那么他也愿意解除和蝉之间的主仆关系,反正现在的寄生虫生存条例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
这是他所设想的最美好的结局,回应蝉的感情继而满足自己的私欲,然后点到为止,让彼此成为各自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然后一别两宽,再也不要有接触。
蝉啊,对不起,我是个自私又可恨、留着一头奇怪长发的小人,我并不值得你爱。
下班回到家的佑雨推开门便闻到了浓郁的饭香,早已饿扁的肚子发出了迫切想要进食的声音,佑雨脱下鞋子小步跑到了厨房里一把抱住了正在做饭的蝉,撒着娇说:“啊~好饿,饭还没好吗?”
蝉扭过头亲了一口趴在自己肩上的佑雨先生,说道:“佑雨先生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吃我。”
“算了算了,我的体力吃不动你,还是你吃我吧。”佑雨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和蝉争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他的长相仍然很吃香但是长时间不锻炼加上不喜欢出门的习惯导致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只能任由别人摆弄。“但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叫我先生的习惯啊,我听着好奇怪。”
“唔,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不过你不觉得在□□的时候喊敬称有一种禁忌之恋的刺激感吗?”蝉一边盛菜一边正经地回答道。
“…………真是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老了老了。”佑雨松开蝉的腰走到他身旁拿起蝉手上刚盛好的菜然后转头倾身覆上蝉的双唇,轻声说:“不过你喜欢的话我是无所谓的。”
吃过晚饭之后二人相继洗过了澡,佑雨躺在蝉的怀里看了一会电视之后便有些犯困了,于是蝉说道:“我抱你去睡觉吧。”
“嗯……”佑雨整个人都陷进了蝉的怀中,他迷迷糊糊地说:“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蝉愣了一下然后说:“好。”
虽然蝉已经和佑雨先生成为了恋人,但是蝉说因为自己早上起的都比较早不想打扰佑雨先生的睡眠,于是二人至今还是分床睡。
其实是不想听见佑雨先生的梦话,不想听见他那么渴望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蝉抱着快要睡着的佑雨先生回到了佑雨先生的房间,然后将佑雨先生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又出门将沙发整理好关了电视和客厅的灯之后才回到佑雨先生的身边,刚拉开被子准备躺下去便被佑雨先生一把拽进了被窝。
“佑雨先生?”蝉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躺在了床上,而他的手臂被佑雨先生紧紧地抱着,这时佑雨先生嘴里喃喃着:“不要走……”
蝉一下子就明白了,佑雨先生已经进入意识模糊阶段了,他一定又把自己当成了父亲。
“我不会走的,佑雨。”蝉翻了个身将一旁的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了佑雨先生的脸庞,身子向佑雨先生挪近了一些,感受着佑雨先生那平静又柔和的呼吸声。
“佑雨先生入睡总是这么快呢,睡着的时候更像小孩子了。”蝉笑着在心里想道,“梦里的父亲对你温柔吗,会像我这样摸着你的脸庞静静地看着你的睡颜吗?”
佑雨先生你知道吗我曾一度非常讨厌自己,尤其是体内流淌的血液,一半伤害过你一半令你痛苦,我觉得我不应该降生在这个世界,因为我是你痛苦的结晶,承载了你所厌恶的一切,我的存在只会让你陷入无尽的、悲痛的回忆,然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蝉闭上眼睛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佑雨先生的额头,轻声说道:“佑雨先生,你说为什么蝉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它们明明只有一周左右的生命。”
“它们在活着的一周里除了交尾和繁殖以及鸣叫还会做些什么呢?”
佑雨先生弱弱的呼吸声贴着蝉的脸颊铺了开来,柔和的床头灯下佑雨先生的睡颜显得特别安逸,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已经熟睡的佑雨先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贴着佑雨先生脸颊的手向后颈伸去,然后稍稍用了些劲将佑雨先生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时佑雨先生哼了一声,但是似乎并没有醒来。
蝉将佑雨先生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拥抱都用完,他亲吻着佑雨先生柔软的、卷卷的头发和因为懒而疏于打理的脸庞,温柔地亲吻着佑雨先生的一切,任由佑雨先生在自己的怀里说着那些令自己感到不安和害怕的梦话。
蝉的眼皮半抬着,怀里佑雨先生传来的体温是温热的,最终蝉的眼皮合了起来,他抱着熟睡的佑雨先生低声说道:“听说下个月台风要来了。”
第8章 我们都是无恶不赦的坏蛋、爱的同时也想伤害
8.我们都是无恶不赦的坏蛋、爱的同时也想伤害
“欸?辞职?”宗木正换着衣服听见蝉的话突然停了动作,“为什么啊,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我和佑雨先生准备搬家,所以要辞职。”蝉拿住事先准备好的箱子将更衣柜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放进了箱子,宗木愣在一边还有些无法消化这个事实,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要挽留但是蝉辞职的理由让他根本无法挽留。
“怎么,舍不得我吗?你就老实承认你喜欢我吧,也许临走前我还能给你一个诀别之吻什么的。”蝉望着宗木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觉得十分搞笑于是忍不住调侃了一番。
宗木一听这话立马不再郁闷了,回嘴道:“你就可劲臭美吧,谁稀罕你。”
“佑雨先生稀罕我就够了。”蝉笑着说。
宗木白了蝉一眼,没好气地说:“秀恩爱,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