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完结】(9)

2019-05-13  作者|标签:乌邦那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年下 宫廷侯爵


  陈如善急忙又跪下了:“殿下,殿下所虑有道理,臣再安排精锐,殿下万不可轻动。”
  “你莫不是忘了,论潜袭你们可没人比得上我。”
  “殿下不可啊!”陈如善急急的劝阻道:“若无殿下坐镇军中,后果……”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的人马刚折损不少,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容旬不慌不忙的说着,看陈如善还想劝阻,无奈的说道:“…我们撑不了多久了,我跟你保证,平平安安的回来。”
  陈如善眼中一暗,再无法多言。
  第二天,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沿着刚长成的Cao原一侧溜到了辛国休整中的营地。在营地西侧,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往后方新建的片区闪去,一队则沿着大小营帐悄悄往中心靠近,正是容旬带着两个默契极好的死士。
  辛国军备整肃,巡逻队伍有条不紊,容旬看着不远处最大的营帐,估摸着陈如善应该已经抵达了粮Cao位置,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鬼魅般往前飘了几步,藏在营帐不远处的黑暗中。
  一个内侍模样的人端着一盆水从营帐中出来,正好走过死士藏身的位置,一人从y-in影中突然出现,由后方一手蒙住内侍的嘴,一手抓着他的脖子一拧,内侍已经软到在地,手中的铁盆也乍然松开,眼看落地的时候,另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稳稳地接住,竟一滴水、一丝声音也无。
  三人再往前摸了片刻,两名死士已经一左一右绕到了王帐两边的y-in影中,容旬则贴在与王帐相邻的营帐y-in影里,一言不发。
  突然,两名死士同时发力,从y-in影中一跃而出,在营帐侍卫惊呼声起的瞬间冲了上去,一左一右同时抹了两人的脖子,其中一人更是掀开营帐,扔了一把飞刀闪身便跑。
  一瞬间营地就沸腾起来,容旬看着从各处涌出来的士兵叫嚷着追了过去,同时一个着明黄长袍的少年被几个侍卫簇拥着跑了出来,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杀声阵阵中,容旬看着那个明黄的身影,正准备悄然溜走,他藏身处前方的营帐突然就开了,一个穿黑衣的高挑身影冲了出来,背对着他抬脚欲追,他手上的弓箭一瞬间刺入容旬眼里,容旬想也没想,直接扑了上去,捂住那人口鼻便将那人拖入了营帐中,甚至没有考虑过营帐中是否有人。
  “别动,”将匕首横在那人脖子前,容旬听见自己如鬼魅般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冷静。
  黑袍青年身体一僵,很快就放松下来,他将手里的弓轻轻扔到地上,轻微的声音被外面的杀声掩盖住了,他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无抵抗的打算。容旬稍微松开手,仍是将人紧紧控制在手下,却听到那人轻轻说道:“容大哥若想杀我,动手即可。”
  果然是章北。果然是辛国的人。一晃三年,章北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容旬闭了闭眼,说道:“看在石大哥份上,这次我不伤你,只是容大哥三字不要再说了。”
  营外传来更大的喧嚣,粮Cao二字隐约传来,陈如善那边动手了。
  有脚步声急匆匆赶过来,一人在外低沉而紧张的喊了句:“大人!”
  章北说了句:“我若不出声只怕他们冲进来。容……容旬你可再信我一回?”
  容旬便把手再松开一点,章北冲门外回了句:“我没事,你们去粮仓那边看看是否需要支援。”
  “是!”门外人答应道,转眼就跑走了。
  容旬松开手,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伺机离开。却听到章北轻轻的说道:“容旬,大晟撑不了多久了,你若能降,我可以保证把伤害降到最低。”
  容旬听了,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的匕首依然横在章北脖子上,章北的体温透过衣服传了过来,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轻轻一笑:“多低?是能退兵还是你能让辛国国君来我大晟为侯?”
  “…容旬,武以止戈,兵断乱世,你一个人救不了大晟,就算今夜你们成功又能怎样?一个粮仓而已。”
  容旬一惊,气极反笑,正好时机已到,他低低说道:“再见了章北”,不等对方反应,以刀柄将章北敲晕,冲出去隐入了黑暗中。
  他一路疾走,身后是不断冲天的火光和辛国熙熙攘攘的人声。
  只是,心脏坠痛,仿佛也被那火光燃尽,化成灰尘一层层落在心里。


第9章 国殇
  说起来,辛国很小,论国土不过半个赤西,不足大晟四分之一。大晟刚立时威势赫赫,赤西、辛国以及众多边关小国还是朝中将领们不屑一提之处,短短百年,赤西屠大晟将士者数十万之众,而辛国更以迅雷之势吞赤西心脏,犯大晟边境。
  春末时,大晟烧毁辛国军粮,蒙将军趁乱攻入辛国军营,再次取得胜利,辛国国君仓皇而逃,辛国再退三十里。
  大晟国内欢欣鼓舞,奈何南部乱匪无人镇压,频频作乱,容旬既要外退强敌,还要分出兵力来对抗国内内乱,前几次胜利的优势并未坚持太久。
  仲夏,永江之战爆发,六皇子亲自领兵冲阵,与辛国将军宋衍、慕近、阔满三人对阵,凭一己之力斩杀阔满,击退敌军,六皇子本人重伤而归,两国十万将士埋骨荒野。
  这一仗,大晟可谓倾尽气力,辛国重创,溃退之时已显露败势,而大晟六皇子提剑矗立于大军之前时,大晟将士军情沸腾,竟隐隐露出开国时的霸烈之气。
  一时之间士气昂扬,境内都说,辛国已败。
  正在大晟将士之威风宇内莫敌之时,六皇子重伤初愈,居然在自己的营帐中遇刺,几乎丧命当场。刺客不知从何而来,一击得手便要自尽,被陈如善狠狠抓住匕首,断绝其路。
  同时,有消息传来,四皇子暴病而亡。
  一个月后,二皇子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却在此时,行刺六皇子的刺客在严刑拷打,和陈如善全力的追踪之下,顺藤摸瓜,查出的却是太子门下客卿之一。六皇子听闻消息时,血色尽失,狂喊一声“可悲可叹!”
  却始终未露杀心。
  刚有小胜,情况未朗之时,竟露出如此抢食之态,迫不及待行鸟尽弓藏的之举,虽有容旬三缄其口,全军震怒之下,消息仍飞速蔓延,五月,太子出巡,遭刺客刺杀,身首分离,形容惨烈,刺客得手后当场自杀,挥刀前高呼:“如此太子,天理何容!替天行道,岂不快哉!”
  初秋,容旬尚未大好,辛国再犯,势如破竹,大晟退守隐川城,十日后,辛军攻城,六皇子带伤出征,浴血奋战两天一夜,神鬼不可挡,血流如注而不倒,生生将辛国王师逼出关外。
  日出之时,辛国国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以一骑千里之势,穿过血海尸山般的对阵将士,一箭s_h_è 入容旬心脏,一刹那,天地为之安静。大晟将士在瞬间的沉默后爆发般狂卷起来,一时之间将辛国死死压制,陈如善战死当场,众将士群龙无首唯以死拼敌,四天后,辛国惨胜。
  时间回到最后一役的前夜,容旬待夜深人静时,从怀里拿出一小叠手书,这是石川海临死前交给他的遗物——两份详细的人名列表。
  “起云,你是大晟唯一的希望,我以前怕你太早思虑那些y-in谋算计,却不想最后要这么匆忙的给你。”石川海当时中毒已深,容旬偶然得知那毒名为艳骨,正是因为中毒者“皮r_ou_尽烂”“骨红似血”,他看着石川海的笑容,还有一层层衣物依然挡不住的斑斑血迹,想着石大哥你该有多痛?
  但是他说不出来,他只能强笑着说:“石大哥,你快好起来打野味给我吃,别成天瞎琢磨。”
  石川海勉强一笑,自顾自的交代道:“你也是时候知道这些了。这一张是朝中支持你的朝臣名单,上至张丞巍老,下至七品官吏,我只匆匆列了十分可信之人,其他详细的幼弟径林会再告诉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支持你的人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只要你想,随时大有作为。第二张是从我父亲开始就铺出去的暗线,大晟、赤西、辛国都有,这两张表上的人你要熟记,万一之时,也有自保的力量。”
  容旬看着密密麻麻的两张纸,极力克制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石川海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慢慢说道:“你若真心当我是大哥,我只有一事要你答应。”
  “石大哥是容旬唯一的兄长。”
  “……那好,你需答应我,若非战死,无论何种情况,你都要好好活着。”
  容旬皱了皱眉,他早已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除了战死,自己想必不会有别的死法,他点了点头,不忍说话。
  石川海便笑了,不过二十多岁的人,那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疲累和欣慰。
  那晚,容旬抬头看着弦月高垂,回想起某次石川海告诉自己,当年他从军离家时,老夫人将他的字从广泽改为涉归,如今,石大哥涉水魂归,却再也不是老夫人期待的样子了。
  他将石川海的遗物再一次细看,依依不舍的就着烛火烧毁了。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另一张纸条,打开来,不敢细看,就着火也烧掉了。
  火光明灭间,那无头无尾的纸条收缩着显出字迹来,似乎只是某人偶有感想,提笔而就,上面写着:“今日弦月微明,似笑且静,便想起容大哥,望你一切安好。”
  自己大约不能安好了,自己从未想走的路,即使现在开始,也已经晚了。那天,容旬看着明灭的火光吞噬这张保存了两年的便笺,如此想着。
  他不能理解,章北,不,他大约连名字都是假的,他不能理解,这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自己认识,若是协助大晟只不过为了让大晟能与赤西拼到最后,那晚爬过墙头,出现在京郊行宫的“章北”,又是如何想的呢?
  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来升走到自己面前,递上信,告诉自己“先伤你x_ing命者,兄弟也。”
  难道只为验证当初他所说,不杀人者终被人杀吗?
  他甚至派人去救石川海……容旬想不通,也越来越不敢想。
  两天以后,当那个身披玄甲,持弓向自己奔来的时候,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那个人,看着箭矢从他手里裂空而至,听着身后将士的怒吼,身体一动不动,他知道那人瞄准的是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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