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书站在他身后微微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些许同情之色,接着便侧身入了仙列。要知道,这鸾磬最恨的就是雌雄不辩之人,记得几百年前曾来了个有眼无珠的下仙,只在天河旁远远看了一鸾磬一眼,便恬不知耻的送来一纸红笺以表其思慕之心,气得他当场就将这下仙的元神打散,若不是太上老君的丹药送的及时,这下仙怕是难逃此劫。
此事之后,鸾毊非仙姑便犹如天条一般,但凡初成仙者一进南天门便有仙童告之,就怕再来几个有眼无珠的,白白浪费了太上老君炼的丹药。
玉帝的三儿子炑琰曾打趣过鸾磬,要怪只怪他生得太过美艳众人看错实乃常情,总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与其费心竭力的去堵悠悠众口,倒不如将它当成赞誉之言。
此时炑琰正同着众仙家一并立于殿中,见鸾磬的眼中渐起杀意便时刻警觉着,虽说他与那魂魄并无半点交情,但也不妨学着太上老君那般凡事图个热闹,这魂魄要真被打散了玉帝虽不会多加责难,可这平淡了好些年的天界就该失去一次难得能看热闹的机会了。
心中还正思衬着,只见鸾馨拂袖一挥,一道红光便直直向那魂魄飞来,沐琰一个闪身挥手将那红光拨挡于空中,接着又腾地而起向他飞去飞去,将他即将挥起的袖子按住,轻声道:“大殿之上切莫任x_ing胡闹,帝父与仙家们都看着呢!”
鸾磬还欲上前却被他死死摁住,盛怒之下嗔目切齿道:“你给我让开,区区一介凡人竟也敢如此欺辱我,若今日我放过他,那这三界生灵岂非全要骑到我头上。”
见此状玉帝暴喝道:“都给我住嘴。”此声一出整个凌霄宝殿骤然间噤若寒蝉,众人纷纷抬头望向殿上已怒不可遏的玉帝,心中直道不好,饶是这喜怒不行于色的君王也发飙了。
就在众人目目相觑时玉帝又道:“鸾磬你扰乱天命在先,朕还未先讨究你的罪责,你倒先撒起泼来。他一r_ou_眼凡夫即便有不辩雌雄之错,作为上仙你理应海涵包容,怎能像个妇人般一言不对就动杀心。”
鸾馨火焰般的凤目一瞪顿时杜口结舌,心中委屈万般却不再作声,狠推了一把沐琰既羞又愤的退回到了仙列之中。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陛下莫气,今日这事是何缘由还未全然弄清,倒不妨听这凡人说上一说,明了孰对孰错,也好作定夺不是。”
“那就依天尊的意思。”玉帝点头道,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那魂魄:“凡人,你且慢慢道出原委,如若隐瞒或是有半句捏造之词,朕定不饶你。”
方才鸾磬一番动作令魂魄惊魂未定,双膝一软差点便要跪于殿上,稍定了定神才慢慢道:“小生姓任名之信,表字仲温,渠国洛河城人,逝年已二十有四,虽说遭此横祸却不敢心生怨怼,原是我毁庙在先月老一时气急着雷劈我也是情理之中,然心中有事却不吐不快。”说罢一顿又向众人拱了拱手:“在下自幼熟读圣贤还知道一些礼义廉耻,即便生了副断袖之躯却时时隐忍克制,万不敢做出有悖人伦之事。自弱冠后家母便为我多次择偶,却不知为何但凡稍有中意的人选,眼看着要行三书六聘礼却以接连生出枝节,三四年间此事已不下十回。小生暗自羞悔只觉是天意难为,既已生就一副断袖之躯那便遂了天命行断袖之事,坦然向家母言明此事,如意料之中被逐出了家门,几经颠沛还以为此生终要成不系之舟,却道上天仁善,翌年我得以寄住于同窗家中,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间又与其互生情愫,好在他家风开明豁达,不仅应允了我俩的事并将我收为义子视如己出,就在我感念上苍待我不薄之时,我义父却遭受了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我虽得以逃出出却日夜难寐,于他我思念成疾,于天我心生憎恨,既命定不得圆满又何苦给予我希望。”
言及于此他已面露悲戚之色,若非仅剩一缕残魄怕是免不了要哭天怆地一番的。
又说:“漂泊的那些时日曾多次途经月老庙,只见庙内香火鼎盛四下净是善男信女,当时断雁孤鸿如我如何又看得下这一幕,极致之痛顿时化为满腔愤慨,于是趁着四下无人时砸了那庙宇,此癫狂之状维持数日,只一心要将这天下的月老庙尽数摧毁。”
提及生前事,心尖上的人又涌入脑中,一番激昂的陈述过后,他双眸一沉颇有些吐之而快的意味。
鸾磬冷笑一声:“你姻缘不定那是天命难违,关我鸾磬何事?月老宫所行之事是为天下人而谋,又不是下界那些个扯篷拉纤的媒人,你一人心愿不遂就要砸庙,若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我月老宫几千年意义何在?你说你心爱之人遭受不白之冤,你倒是问问带你上天的阎王爷,天道循环因果轮回,若不是前生造了孽又何必今世来还?”
“不许你这么说他。”原本对他还有些惮色的仲温,此时竟愠怒的反驳过去。
鸾磬正欲开口反击,只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依声望去却是天命宫的仙童。岱书道:“大家且等我片刻。”说着便迎了上去,接过仙单手里的东西并微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不明所以,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仙童拿来的东西用灿黄色的布帛包裹着,岱书接过后便将布帛打开,里面装着一本册子,他也不拖沓即刻便翻阅了起来,众人望着他都在等下文。
少顷,他面露喜色顿时将手停住:“陛下,任之信的生平都在这册子上,他本该能活到古稀之年,而立之后便能有段美满姻缘,只是这毁庙之事并非天命宫所写,这三间七界之内,□□控在布罗生象之中的也只有下界的凡人,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个异数。”说完,又看了一眼仲温,只可惜他是靠着丹药而升的仙,未经过修炼双目自是与凡人无异。
众仙听罢,但凡有个千年修为的纷纷蹙起眉头,霎时间数道无形的道光直s_h_è 在了仲温身上,只就这一瞥便洞见了症结所在。
宝殿之上,顿时又噤若寒蝉,众仙看仲温的眼神复杂多变,最初是惊诧再是疑问,直到最后全都锁起了眉,颇似到了羝羊触藩、进退两难的境地。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交换着眼色却谁都不曾先开口。
这仲温究竟是何身份?若要说起来还得追溯到三百多年前,入了六道寂灭台还能留下一丝仙魂的寥寥无几,今日得见仲温便知他也是其中之一。
这六道寂灭台本是七界之内最高的刑罚,专用于惩处那些犯了弥天大罪的神魔妖佛,被推下后必是灰飞烟灭元神尽毁,即使有幸留有一丝魂魄,也如风中残烛再不能掀起半点风波,或落入凡尘永世流离或遁入地府当个游魂野鬼。
仲温生前原是下界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在他下令坑杀过十万人后因被怨气缠绕,不久就病逝了。后来入了天庭仍旧是戴j-i佩豚,常与二郞神并肩作战,不久后就成了七界内不可多得的猛将。八百年间他斩妖伏魔战功累累,却从未犯过天条,就更别说有何缘由非要被推下寂灭台了。
据守将所说白狼那日是独自来的,身前身后也没见有押解他的天兵天将,守将欲上前阻拦的不料却被他打伤,未留有只言片语便纵身跃下。此事一出众仙奔走相告,不过一个时辰便传得天庭皆知,玉帝召集诸仙欲了解个中原委,却谁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说白狼不是第一个自行跳寂灭台的,可不论做什么事总能能找出些缘由来,天庭与他交情最深的自然是二郎神,可他却也只是摇头,只说之前白狼曾找他喝了几夜的酒,知他心中有事,却不知是为何事。
白狼如此绝决的作为,成了天庭几百年来的一个未解之谜。
第3章 第三章
“既是如此,不妨听白……”太上老君话未说完便立即收住了嘴,随即又正了正神色:“既是如此,不妨听仲温说一说心中的想法,是想随泱濯回地府呢还是让他为你还魂?或者说等阳寿尽了再安排个好去处?你虽有错在先,但鸾磬也失了仙家风范,所谓众生平等,我们天界也非恃强凌弱之辈,既有错那自当极力弥补。”
仲温闻言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仙君有所不知小生在地府已逾数日,生前躯体怕是已经腐烂,再者那日遭了雷击全身已是焦黑,若是还魂回了人间怕是要被人当成妖怪来看,若说让在下在地府再待上个几十年等阳寿尽了再投胎实属是不愿,那地府日夜都是哀嚎咆哮之声,于我而言甚是折磨。”
岱书不知这仲温是何身份,可见太上老君这番姿态怕是来头不小,心思一转:“不如来个借尸还魂,要个怎样的身份也可挑可选。”
泱濯回过身来眼底尽显不满之意,冷冷道:“借尸还魂?我怎不知地府还有此法?还是说掌书你正欲新辟此法?”
岱书一怔,这借尸还魂他也是从民间听来的,以为确有其事才会出此言,可现在看来倒是些了虚乌有的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赔笑:“阎君莫怪,是岱书失言了。”
玉帝自然也看出此人正是当年猛将白狼,眼神已不似方才那般轻蔑,心中权衡过利弊觉得将他再留于天庭不失为上策,便问:“凡人,你既这么说那便让留在天界,你觉得怎么样?”
此言一出,众人又相互交换起了眼色,有的认为此提议尚可也有的在心底踯躅,这白狼显然已不同百年前,区区一缕残魄若让他留在天庭又能有何作为?还是说陛下感念千年来的君臣之情不忍见其流落下界?
仲温答:“陛下,我虽一介凡人,却深知自己还不够享长生之福。虽说生平未作诸恶,可身为人子未慈乌反哺回报亲恩是为不孝。身为皇恩庇佑之民不曾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此为不忠。另有恩公一家遭受不白之冤,不及为其奔走雪洗冤屈,是为不义。仲温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未受油锅刀山之刑已是恩惠,哪里又敢应承陛下的美意。”
太上老君接话道:“你能有此想法更不失为良善之人,这天庭也非等闲之辈能随意入之的,今日陛下为你特开先例自是有其缘由,你且接受无妨。”
玉帝望向太上老君:“天尊说得极是。”随即又向与仲温道:“凡人,你当遵了朕的旨意便是,这天庭三十六宫七十二殿总会有你的去处,况且你也非胸无点墨之辈,既不能武……便同岱书去天命宫做个掌书如何?”
这天命宫大小掌书不下三百,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既玉帝都放话了,岱书又能有什么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