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炑琰离了紫薇殿,立时就往南天门去,四大天王见他过来便忙上前搭话,可炑琰只是冷冷一笑,什么都没说便踏着云斗往地府去了。
地府平素清冷异常,这一日倒要热闹的多,只见四周被蓝光围绕,成千上万的魂魄聚集在此处,由锁魄链锁着的鬼魂被大小鬼差领着从地府大门鱼贯而入。耳旁净是锁魄链与鬼魂的哀鸣声,几个鬼差时不时一扬鞭,稍震慑住片刻不多时便又喧闹起来。
守门的鬼差见来人是天界的三殿下,立时堆着笑问道:“敢问三太子,屈驾来地府是为何事?”
“泱濯现在何处?”
那鬼差道:“哟,殿下来的真不巧,阎王爷这才出去呢!”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鬼差道:“这小的哪儿能知道啊,阎王爷出去时也没交待过,可依小的看没个三五日是回不来的,因近几日有许多难缠的魂魄,黑白大人都拿不回来便只能由阎王爷亲自去了,殿下若有什么急事,直接进里面蒲苇大人就行,阎王爷不在时大小事宜都是由他作主的。”
“知道了。”炑琰略一点头,这便走了进去。
判官蒲苇此刻正忙得焦头烂额,几日来不眠不休,却仍旧未将三十万魂魄勾兑完,他望着眼前那一大撂的生死册,再没个三两日也完不成。身为地府判官,他平素的职责就只是依照死者生平对其进行奖惩,虽说来往鬼魂的善恶都需由他评判,可也没见得有多忙碌,现在大小鬼差都被派了出去,地府人手短缺,只因他除了会执笔再无其它长处,便只能留在地府打打杂,譬如眼前。
蒲苇因一心只忙着勾兑,头也未抬便道:“堂下来人,报上你的生辰名讳。”
“……”
见来者久久不出声,蒲苇这才满脸不快的将头抬起,正欲开口骂道,只见来人一头金发,这一身的仙气又哪里像个鬼魂。
蒲苇问:“你是何人?”
“炑琰。”
蒲苇略微有些吃惊,将语气缓和了一些:“三太子可是有什么事?”
炑琰并不作答,只随手拿起案台上的笔,又从一旁抽了张空白纸张不紧不慢的写了起来。蒲苇不知他意欲何为,便只是不作声的看着,随着他的笔端细声念出……
“左齐,卫月楠,千麒,濮阳锦,刘聘,左季昀……”
炑琰写罢将纸递于他:“我要找这几个人。”
蒲苇又细看了一遍,上头有几个名字倒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这些人的面貌,他略一沉吟:“若找起来,也就是一时半刻的功夫,只不过我需要问清楚,三太子何故要找他们?若只见一见倒也无妨,可若是……”
炑琰截言道:“你无须多虑,我只不过想知道他们下一世去往何处。”
他微微点了点头,此事倒也不为难,既是举手之劳不如就依了他。想着他是天界三太子左右出不了什么乱子,即是真有什么届时怪罪了下来,他只需说自己不过是区区判官,天界贵族执意要他做也没不从的道理。
“三太子且稍等片刻,因这当中有几个人已投了胎,我还需将备案翻出来,而尚未投胎的左右都在这地府里,殿下且先说说这几位的生辰与离世的日期,这样我也好下手去寻。”
炑琰略一点头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蒲苇应着声仔细记录着,待他念完,又道:“这便差不多了,殿下稍等,我去去就来。”
“好,我等你。”
撂了堂下满满待勾兑入册的鬼魂,他这就起身进了备案室,因里边大小名册都是由他经手的,想找几个人并非难事。约莫在里头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六人中已找到三人,首先将这三人后一世的名讳与生辰、在何处落地抄了下来,因另外三人寻了半天也未能寻出,想着应是还未勾兑入册的,这便出了备案室。
将方才抄好的递于他,又将炑琰方才写下的名字挪至他眼前,指了指其中两人道:“这两人,若按时间来算本也应该投了抬,不过既未入册想必不是在这地府便是还未将魂魄拿回来,我还得再找找,殿下再稍等片刻。”说罢,便又去翻一旁放了许久的名册。
炑琰在一旁耐心看着,见他翻阅得迅速非常,往往自己什么都没看清便又翻了一页,正看得发了怔,忽闻他喜声道:“有了,在这儿呢!”
炑琰凑了过去,只见翻开的那页最上角有‘千麒’两字,余下的文字密密麻麻,仔细看了才知是记录下的生平,桩桩条条,一件不落。忽而又见蒲苇猛的一拍额头,指着千麒的名字道:“我方才想起,此人的魂魄现下还在人间,已徘徊了数年。”
炑琰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究竟为何我也不知,只不过最近时常听鬼差们提起此人,说是去了许多次,就是未能将他带回,因他是人中之龙身份尊贵,若执意不肯谁也强迫不得,话说地府还正为此事发愁呢!可知这魂魄在人间游荡得越久,便越难往生,届时执意越积越深,就只能变作孤魂野,永远滞留在他死时的地方。”
他不由得将眉头一锁,心下思忖着千麒何故还要留在人间,想了许久也百思不得其解,然他终不能眼睁睁看他成了孤魂野鬼,便问道:“可否告诉我他现下身在何处?”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说罢,蒲苇便扭头同堂下一鬼差道:“你上次听命去拿渠国八世之主,是在什么地方寻见他的?”
那鬼差左右看了看,见四下就自己一个便知是在叫他,想了片刻才答道:“哦,就在洛河城的王宫内,他身边还有别个鬼魂,也是强拿不回的。”
炑琰此刻心中已有了主意,忙同蒲苇道:“今日之事还要谢过判官大人,我现在就去寻他,你且帮我将另两人找到,待我回来再一并答谢。”
蒲苇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何须记挂在心,三太子交待的事情我定会办妥,放心去便是。”
炑琰略一颔首,这便转身走了。
因是夜里,也不怕被人看见,便直驾着云斗低行在空中,不消一刻功夫就已到了洛河城。再次重回故地,二十年间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忆起当日追随他的七万将士与诸国十三万盟军,另有南面的十万众皆已成了猿鹤沙虫,千里山川,十年生聚,如今人去半城空,又岂是悲凉二字能道尽的。
炑琰一下云斗便化成普通人模样,走在洛河城街道只见四处张贴着皇榜,黄底朱字,字字刺目。三年丧期未毕又是举国大丧,先皇千澈御驾亲征,崩于沙场,七万大军无一人生还。新君继位,年仅七岁,由太尉祁明辅佐代政,漠北各国发来国书,偃兵息甲,自此倒哉干戈冰释前嫌。举世沉痛百年之殇,勿忘前车之鉴,愿各国世世交好,再无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