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害怕会让秦葭嫌恶自己,可是秦葭却回首向他灿烂地笑了,拽得更紧,温柔地说:“别怕,他叫姒礼,是我的竹马,人很好的,你不要怕。”
他惊呆了,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秦葭不会害他,他瞪大着双目,眼中酸疼交加,心里有一个遍体鳞伤的瘦弱孩子正在仰天大哭。他想在秦葭面前宣泄自己的情感,可他又怕吓到那几个纯洁天真的人。
于是,有个小乞丐,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但他遇到了一个叫秦葭的人,秦葭对他好,他决定把一切都掏给秦葭,在所不惜。
他看着自己一点点发胖,看着秦葭“天真公子”的名号越来越响,看着秦葭一步步对姒礼迷足深陷。
他不明白姒礼对秦葭是什么态度,在方兼出售“秦家公子”的面皮时,姒礼以高价买下,他以为秦葭付出的血泪已得到了回应,可当他打开仓库看见那只内里装着他一生中最难以忘却的面容的匣子在静静地落灰,他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可自己就是一次又一次地难过。
于是不论是什么事,只要有关秦葭他就要c-h-a上一脚,姒礼伤秦葭已不可避免,他只能尽量减少,可是他人,休想动秦葭一根寒毛。
但是苏锦锈……
那天他是同姒、秦二人怄气才上台的,被苏锦锈救场,的确在意料之外。
苏锦锈是个很好的人……
“那么,合作愉快。”前方有人声,刘桁打断回忆猛然抬头,看见湖中央的大亭上有两个熟悉的背影,一个是姒礼,一个是……不记得,但很熟悉……
刘桁屏息看着前方,那个不具名的身影已向他走来,渐渐地,一张妖冶冷漠的脸自水汽中清晰。
那人看着他,勾起了嘴角,而后眼角挑起,笑了起来。
明明很美,可是就是让他起了浑身的j-i皮疙瘩。
看似完美的一张脸,笑起来如同艳鬼冥狐,却又有些僵硬。
那人见他呆住,浅笑着自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幽森的潮气。
一种怪异的气息。
“刘桁。”姒礼远远地叫他,招手叫他过去。
走着走着,他猛地记起一个人。
雨点打入湖中,湖面被微风吹皱,瓦上叮铛雨声悦耳动听。
那个气息,是y-in谋的气息。
方兼。
彼时姒礼已在面前,刘桁脱口而出:“那是……”
姒礼抬手打断他:“嗯。三殿要利用他,他要利用三殿,用用与共,天下大同。”
“什么?”刘桁有些奇怪,“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还未商议好。”姒礼将腰间镶满宝石的匕首取下,放在手上把玩,语气忽而转冷,“你给蒹葭的东西我截了。”
刘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立刻叫道:“这不关他的事。”
“哦。”姒礼的手抚过匕鞘,眼神幽暗,“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少介入我和他之间——我将他的点心里换成他能知道的了。”
刘桁咬紧了下唇,他知道秦葭重金向谢不敏买姒礼的消息,可平日秦葭身边眼线太多,于是每次取时就由自己负责,将那包着纸条的点心借口给秦葭。
姒礼摆弄着匕首,淡淡地笑着,口上却极冷地威逼:“你再敢多管小心我把苏锦锈的那双好看眼睛剜了喂狗。”
姒礼知道刘桁不明了,谢不敏站在他这边,点心里的东西多半是假的。姒礼更知道,秦葭并不是什么圣母,他很担心姒礼会弃他而去,所以刘桁是他安c-h-a在姒礼旁的一支眼线。
“我不喜欢苏锦锈。”刘桁皱着眉,语气强硬,“我只在乎秦葭,他救了我,我为他而生。”
“叮”地一声,刘桁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悦耳的声音。
姒礼手中匕首已经出鞘,钉入刘桁身后的亭柱上,铮铮作响。
姒礼看向将要黑下来的天,对刘桁没有好气:“滚。”
刘桁嘲弄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雨声渐大,湖上寒烟缭绕。
刘桁不明白现在自己该去往哪里,于是他开始乱逛起来,雨渐渐s-hi透了他。
“唔汪!”前方有狗叫的声音,刘桁拭去眼睫上的雨水,看见了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苏锦锈蹲在地上,与一只小狗共用一伞。小狗在他手上享受地低低叫了几声,开始摇起了尾巴。
一阵风起,苏锦锈的石青披风被风扬到伞外,小狗立刻将披风刁回来,邀功似的上下蹦跶,苏锦锈伸手拍了拍它的小头颅。
刘桁看着蹲在地上望着狗的苏锦锈,不知为何就有种苏锦锈也像一只流浪狗的错觉。
这么想着,他抬手拭了下雨水。
“汪!”再睁开眼睛,苏锦锈已面对着他站起,小狗躲进了苏锦锈的身后。
“你……”苏锦锈正要开口,刘桁见他走来,立刻退后几步。
苏锦锈见状停住了。
“苏锦锈。”刘桁下定决心要说个清楚,“在我心里,秦葭比你重要多了。”
刘桁抿了抿唇,他深信自己是在凭良心说话,他必须要拒绝苏锦锈,他不能再同这个人有纠缠。他是秦葭一个人的。他在苏锦锈身上耗了太多不该花的时间。
刘桁看见苏锦锈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你,以后你少管我的事了。”而后,决绝地与苏锦锈擦肩而过,留下那抹石青色身影呆立在原地。
“等等!”刘桁前行几步,苏锦锈软软地喊着,追上来,将自己打的伞给他,语气中带了些祈求,“拿着,就当我最后一次对你好。”
苏锦锈明白,一旦刘桁决定了什么,让他回头,比登天还难。他不会强求。
刘桁看着他脸上挤出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缓缓地接过伞,推开他,继续向前。
“回苏家吧。”刘桁撑起伞,“别再烦我了。”
苏锦锈站在原地,看着跟上自己的小狗,蹲下身抱起它。
锦衣已s-hi,怀中唯一温暖的来源也在瑟瑟发抖,小狗身上的泥点粘在苏锦锈身上,使苏锦锈更为狼狈——风雨早□□了他的发,使他看起来像个偷了富人衣衫的疯子。
“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一只狗。”苏锦锈眼中酸疼,但他清楚地明白两颊上滑下的,不是泪水。
太冰凉了。
其实自己早就明白,不过舍不得放手罢了。
但也因为早就明白,所以这一天到来时,自己不会哭。
可怜人。
第7章 顽玦
章十二井瞢
井瞢身处沧湖旁的小茶楼里,发着呆,面前的茶杯中水汽袅袅。
茶楼里向来就是各类消息的汇总处理地。
“唉,花茶又贵了。皇上这一没,带了五皇子走,大殿三殿撕破了脸,我们日子可真难过喽。”
“据说西边战事吃紧,临国的蛮子还有那奇怪得不得了的印国皇帝也要来c-h-a一脚。”
“西边是太子殿下的嘛,说来他还要叫那殷关将军一声小舅舅呢,那井瞢……”
又来了。井瞢叹气,又扯上自己了。
太子唤他小舅舅,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己亦不是太子之党,早因与陆攸的关系而被赶出金家,改姓了井。
所有人都爱扯上他,不还是因为他这龙阳之好。
“久等了。”面前有一人坐下,宝蓝袍子鹅黄衫子,衣着朴素行动却不失贵气。
“三殿。”井瞢抱拳致敬,三殿轻轻摆了摆手,井瞢立刻放下手,低声道,“井瞢愿助三殿一臂之力。”
小二奉上了茶水,三殿慢慢品着,不说话。
这小子是要叫自己拿出诚心来。井瞢心中笑叹。这么点小的孩子,作出这般老成的模样,可真别扭。
三殿予书,言知陆攸病重,国库中有国宝级的良药,非皇帝不可得之。言下之意极明了。
“这是升符。”井瞢呈上一黑符,“举国之四五兵力皆在此。”
“你缘何信我?”三殿未接下,而是转了话锋。
“禽鸟择佳木而息。”井瞢直言,“这仗罢了,治好他,我便要同他周游各地了。”
三殿举着杯子,这才抬眼看他。
一双看似天真的眸子。
茶楼的人争了起来:“三殿必争不过太子,嫡长子继承的祖规可不能坏!”“胡扯!三殿清明,太子暗地下药于父又嫁祸于五殿,杀弟弑父非君子所为!”
井瞢看见三殿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喜怒不形于色,甚至不见于目——必是极狠之人。
井瞢不信太子那事儿里没有三殿推把手,不仅推了把手,还把太子推了出去挡住众口。
“你怎么看我?”三殿幽幽地来了一句,打量着井瞢手上的升符。
“五殿幼稚,太子野心蓬勃不知餍足,”井瞢突然撑起额头,淡淡笑了,“三殿您啊……y-in狠毒辣,扮猪吃虎。”
三殿听了,垂下眼帘,手却一把勾过井瞢手上升符。
井瞢将视线转向窗外。沧湖上波光粼粼。
初次见到三殿下,三殿脸上有无邪的笑容,那双眼睛却又似在窥探着人心。
从前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想要得到宠爱的孩子的小心计,却不料,那是头狼,亦是只妖。三殿将五殿下的人半收半杀,连太子的势力也被其割成了两股——富饶却被围困的皇城,贫瘠动乱的西部。
三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中原五世家中莫、陆、大仲归附,江南三大家中谢、苏两家俱是支持的。
这样看来,西部势力必将暴起,与皇城汇合。
楼里又一次热闹起来:“苏四!”“诶?呦,苏公子好久不见了啊。”“苏四你要参军了吧?”“是啊,苏四,你去哪边?”“必定是三殿啦,还用想么?江南苏谢扶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