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天晚上言叶搂着顾言一起睡,几乎整夜都没有分开。但两人都睡得不安稳,言叶醒过来好几次,看到顾言闭着眼靠在他胸前,眉头微微皱着,可见睡得并不好。
轻轻揉了揉顾言的额角,他想,等天亮了之后他要向顾言道歉。
但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却已经没有顾言的影子。那瞬间,言叶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楼上楼下找了一遍没找到人,回到卧室,伸手摸摸床单,已经凉透了。
淩乱的床单上还沾着昨晚留下的痕迹,像是提醒他发生过什么事。
“该死!”他一把掀掉了床单,却从里面掉出一样东西。
言叶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绑在顾言脚踝上的红绳,可已经断开了。
拧起眉,他捡起红绳看了看,结果刚拿到眼前没几秒,红绳就散开了,红色的颗粒像是尘埃一样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言叶一愣,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护身符本身是有灵性的东西,顾言自己是没办法弄断的,这可以解释成红绳自己放开了顾言,但是为什么会消失?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绝不是什么好预兆。言叶缓缓放下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顾言找回来,先狠狠打两下他的屁股,惩罚他“大肚子”竟然还离家出走。
然后,再告诉他——
顾言其实一晚都没睡,战战兢兢地躺在言叶怀里,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像随时可能会断掉。言叶的体温仍然很温暖,却让他不自觉的直打颤,他开始不确定自己到底躺在谁的怀里,身边睡的到底是谁。
那些从他脑中消失的记忆开始一遍遍重演,中间夹杂着言叶对他说着一遍遍的对不起,折磨得他头痛欲裂。但每次当他即将要受不住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言叶更用力的抱紧他一些。
他开始茫然,怀疑自己到底是恨言叶还是爱他,直到天亮了仍想不出答案,而他更不知道在言叶醒来之后要怎样面对他。与其说是怕对方,不如说是怕自己没有决心。最后,他只能仓皇的逃走。
就算逃避也好,他只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
一整天,顾言都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一会,看到人少的车站就去等车,换了几次车之后,他来到城市陌生的一角,最后在街边公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他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钱,放钱的抽屉在言叶头顶的床头暗格里,打死他也不敢去拿,因为急着走,只随便在客厅和车行里翻了几个抽屉,找到一点零钱和钞票。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周围陌生的建筑,顾言突然有种离家的惆怅。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明智,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后悔。
想着自己一个人接下来要怎么办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起来很奇怪,他似乎没有非常排斥这个在他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也许只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曾经觉得他可能就像海马一样,母的产卵,却是由公的来孵化。
忍下住笑了一下,顾言对着肚子问:“我是不是太傻?”这是他头一次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尽管他几乎感觉不到那里有一个生命。
“那家伙——言叶算是你爸爸吧?”顾言继续一个人自言自语着,“他可真不是个东西!不对,他本来就不是东西,连人都不是!禽兽、野兽、淫魔!”
仿佛突然灵光乍现,当着言叶面不敢骂和想不出来的形容词一古脑的全从他嘴里冒了出来,顾言坐在路边像个精神病一样咒駡着言叶的种种罪行,骂够了之后,最后总结了一句,“怎么就被我碰上了呢?”
发泄的确有效果,顾言长长舒了口气,觉得心情好了些,但肚子也饿了。拿出刚买的面包啃了起来。
十几块钱的红豆面包,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顾言虽不挑食,可也有点怀念起言叶的厨艺了。
味如嚼蜡地吃了一半之后,他突然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不起啊,没办法给你补充营养——”
就算顾言从来没把自己当孕妇看,此时此刻也觉得自己有点凄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孩子出世之后,他到底算是妈妈还是爸爸呢?
正当顾言纠结着这个听起来很傻但对他来说很严重的问题时,远处走来一个人影,远远望去异常熟悉。
顾言愣了一下,不敢肯定是不是言叶,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飞快钻进了身后的树丛里。
趴在地上,他从枝叶缝隙问看着外面,没过多久,远处的人走过来了,的确是言叶。
他竟然能找到这里?!顾言心里大惊,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他走了这么远还能被言叶追到,而且这么快。
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就见言叶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看了眼刚才他坐过的地方,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皱了皱眉,然后抬头盯着树丛。
顾言嘴里还有半口面包没吞下去,被他这么一瞪差点呛到。不过好在言叶似乎没有发现他,看了两眼之后就走了。
又等了一会,他才从树丛里钻出来,四下不见言叶的人影,想必是走远了。
松了口气坐回原地,顾言低头用手胡乱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手里剩下的面包也没胃口继续吃了。
刚才只顾着紧张,现在放松下来,顾言却想不起来自己刚才看到言叶时是什么心情。
他知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在回去之前他要先想清楚,就算言叶不喜欢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他也要有尊严的站在言叶面前。哪怕他是在下面的那个,但并不代表他必须以弱者的姿态面对言叶。
他伸手覆在肚子上,虽然这一刻他真的在犹豫是否要继续下去——
就在顾言低头苦思的时候,一双男式皮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那人的脸,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雾戈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言,扬起嘴角问:“你在这里干什么?”比起上次的伤痕累累,现在的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连脸上都没有痕迹了。
其实顾言也想问这句话,“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雾戈倒也没敷衍他说是巧合或者路过什么的,“如果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信不信?”
顾言的表情明显不信。
“顺着你的味道,或者应该说是言叶的味道,要找到你并不难。”
听到这里顾言有点恍然大悟,但又对雾戈的行为不太理解。
“而且,看来我比言叶还早一步——”
雾戈笑得别有深意,顾言直觉有危险,但刚站起来还没做出其他反应,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顾言睁开眼,觉得昏昏沉沉的,四周悄无声息,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却能看到自己。
这似乎是个诡异的空间,他置身其中,只能茫然地看着周围。突然,他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团银白色像雪球一样的东西。他站起来走近了一些,才看清那是只动物,虽然缩成一团看不到头,但从外形和那条大尾巴来看,应该是只狐狸,但又稍大一些。
不过不是言叶,虽然眼前这只狐狸和言叶变成狐狸的时候几乎是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