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东西?”
夏笙慢吞吞的问,他终于注意到面前这个一连好几天看着他不眨眼的男人。
穆子夜摇摇头,把盘子推到他面前:“你吃。”
看来夏笙是半点不记得自己的习惯,甚至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夏笙眨巴眨巴眼:“那我也不吃了…”
穆子夜轻笑一下,拿起快点心咬了口,尽管恶心得想吐,还是入了腹,夏笙这才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也许,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就同样想不起那些悲哀的回忆和对自己的憎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可以比以前变得更好,更幸福也说不定。
穆子夜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身体,却仍忍不住幻想,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像季云,喜欢了就容易变得像个傻瓜。
“你笑什么…?”夏笙好奇。
他摇摇头。
“穆子…夜.”试着叫出这个被强迫着教会的名字,夏笙也笑:“你真好看,像我的小花一样可爱。”
“小花?”穆子夜愣。
夏笙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才想起那个名词:“狗狗。”
正愣着无言,忽然声亲热的交唤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大哥哥!”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背着剑跑了过来,亲热地拉住了夏笙的衣袖。
夏笙疑惑:“我…认识你吗?”
“是我,我是初见啊,以前你还住过我的房呢,在江南,你不记得啦?”小少年提醒他。
夏笙茫然的摇摇头:“我病了,什么都记不清楚。”
初见脸上的同情一闪而过,他又笑:“大哥哥,我刚学了些武艺,这还是头一回来四川呢。”
“你…来这里干什么?”夏笙勉强想出句寒暄。
“去无生山入教啊。”
“入那个教干什么?”一直没发话的穆子夜问。
初见眉飞色舞的瞅着这个过于精致的男人乐呵呵的说:“当然是学武功了,那无生山可是个大派!”
“你若想学,我来教你,为什么要去那等地方。”穆子夜不屑的轻笑。
还未等小少年回答,茶肆上忽而有句调侃:“穆谷主武功盖世,自然是瞧不起我教武功了,不如,今日就在此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
65《笙歌》连城雪 ˇ65ˇ
随着话音,屋檐上前后落下五个杀手打扮的女人,皆手持利器,面色不善。
原本平和的黄昏一下子被打破了,茶肆的村民纷纷尖叫逃跑,只剩下依旧优雅的穆子夜和兴奋异常的初见。
当然,还有傻呆呆的向杀手们打招呼的夏笙,他东看西看,又小心翼翼的带点惧怕的笑起来:“秋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为首满身桔色的秋水冷眼向前一步:“你还是少操心的好。”
夏笙顿时闭了嘴,连手里的点心都忘了放下。
穆子夜慢悠悠放下茶杯,对夏笙说:“不怕,她们很快就要走了。”
秋水哼道:“是,杀了你们,我们倒是很快就能复命了。”
穆子夜闻言不屑的笑出来。
“你笑什么?”秋水身后一个手持巨刀的绿衣女人骂道:“教主仁慈,让我们留了你的全尸,穆子夜,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想有什么奢求?”
“我笑…”穆子夜出人意料的拉过初见,很慈爱的拍了拍初见的头,拉着他的手腕语气如同闲聊:“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女人家总是打打杀杀,难免要出乱子。”
秋水犹豫了一下,那绿衣女人又道:“少听他胡说八道,教主说他诡计多端,早就叫我们小心。”
穆子夜仿佛更是舒心,长眉一挑,又拍了拍不明所以的初见:“多谢称赞。”
“喂…”一直没发话的春江突然拉了下绿衣女子,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绿衣女子又投来带着怀疑的目光。
正僵持着,不知从哪窜出的紫色淡影忽而轻跃到了茶肆和无生山的杀手中间,银色长剑猛的亮出。
杨采儿心里早就不舒服,毫不惧怕的往前一步,道:“你们这些手下败将,今天又来现眼吗?”
顾照轩这才跟着过来,拍平因剧烈动作而凌乱的衣衫,笑嘻嘻的犯贫:“我早说过老大能让她们动不起手来,怎么样,那药方该给我了吧?”
无生山的女人们却无心和她们瞎扯,原本就是守株待兔等到穆子夜一人时才出现寻机下手,再和这两个活宝动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而且正如穆子夜所言,她们的确找到了一些比杀人更重要的事情。
秋水往后慢慢蹭了一步,终于挥手下令:“走!”
绚烂而危险的彩裙又在他们面前,迅速的消失了。
“啊?不打啊…”初见耷拉下眉毛,又想起什么似的,满面金光转头看着穆子夜说:“您…您就是…”
穆子夜松开他的手腕,轻声说道:“我是穆子夜。“
“哇——“初见简直难以自己,摩拳擦掌的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有些欲言又止。
杨采儿收起武器走过来,警告他:“少打我家主人的主意,他可没闲功夫教你武功。”
初见试探的瞅着穆子夜。
出人意料,穆子夜微微歪头笑着说:“想和我学武功也不是不可以…”
初见自小混迹市井,自然聪明,忙谄媚的答应道:“只要您教我武功,要我办什么都成。”
“喂——”杨采儿打算阻止,却被穆子夜抬手挡住,更加出人意料,他说:“除非你拜我为师。”
半点都没犹豫,初见一个大跪就喊:“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杨采儿和顾照轩目瞪口呆的站在那,穆子夜若无其事,点点头:“好,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今天累了,先回客栈休息。”
“是,是。”初见乐得屁颠屁颠。
穆子夜缓缓起身,照常体贴的挽起夏笙,他四肢筋脉都受了巨大的伤害,这辈子,恐怕都再难习武了。
夏笙变得傻呆呆的,有时候能说几句明白话,有时候就会玩弄手里的东西,什么都不懂,丝毫看不出以前古玲精怪的样子。
杨采儿不甘心的拉住穆子夜:“主人,他真的是…会不会搞错了…”
夏笙满脸好奇的瞅着她,穆子夜沉默片刻,握着夏笙的手更加用力,他微笑道:“如果我认不出他来,就根本不会受着伤还来这里,我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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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降临只赶走了白日的阳光,却没有带走熬人的闷热。
还好小村竹多人少,晚风一吹,倒有几分惬意。
只是竹下的人,心太重,太乱,眼里只剩下自己的罪孽,全然无景。
似乎不经意间,总能想起他从前肆无忌惮的,如同夏花般的笑容,那个初到秦城什么都不懂的的小孩子,惹了季兰,被当众欺负让自己在楼上看了笑话,那个在小院内与自己缠绵几日举手投足都惹人心动的少年,傻傻的拿了个女人的链子当礼物,却被珍藏至今,那个一点点成长,成长到看清自己的不完美的愤怒的男人,不留情的责备,痛快的撒手离去,还有那个在山东的大雪里救了自己一命,直面生死的象个英雄似的夏笙。
夏笙,夏笙。
穆子夜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会隐隐作痛,实际上,每天十二个时辰,没有哪一刻自己的心是不在痛的,这种痛被满满的愧疚与自责覆满,好象永远不会风干。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好有力气去面对他所遇见过的最难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