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相公,也可以有他的梦想和壮志。
人越小的时候,志向就越辉煌,越接近永恒。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屈膝的现实中,存留那份对豪情热血的稚梦。
"我的名字是,东,方,不,败。"
东方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小意剧震。
他已经比他想象中,更接近了传奇。
小意走后,再没有人来。
走马灯一样的刑讯已经持续了一夜一日,想必祝宗南他们亦累个半死,要好好休息一宿吧。
东方在等待。
只要机会未曾断绝,他就不能容许自己睡去。
睡去,可能就醒不来。
这一次的最大教训,是他低估了任我行。
居然将一次精心策划,送他就死的y-in谋,当成了任我行的霸道,排挤,嘲讽,和凌辱。
在这个江湖上搏命生存,不能够低估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任我行这样的强者。
之前动不动就形之于色的猜疑,频繁的吹毛求疵,侮辱x_ing地斥骂惩罚,一切只是为了要给东方不败一个错觉--任我行老了,任我行开始似一个昏君样暴躁无能,任我行被看得透透,算计得死死。
然后这个错觉延续到这次任务当中,令东方不败几乎自杀式地主动求取了断绝内力的药物。
任我行知道东方必然会这么做。
为了刻意雌伏,为了刻意顺从,为了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东方必然会作出这样的事。
一步,一步,不是东方在对付祝宗南,根本是任我行在对付着东方不败。
祝宗南毫无提防,他东方不败又何尝不是?
今夜的星月好过昨晚。
月光从高高的小窗中照进来。
赤水河上的断桥......东方心中一扣。
若是昨夜也有如此明月相照,雪千寻当有更大机会脱险--
叹。
生死茫茫,本该早相忘于江湖。
"东方--是我。"
柔软如蛇的男子身段悄悄地闪了入来。
明知故犯。又惹下情债。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不同。
手上牛筋被小意费劲地割断。
脚上镣铐打开之时,东方顾不得腕上啮骨痛楚,紧紧按住了震动的铁圈--
"嘘。"
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靠谁都好,这也是东方不败最后的活命机会。
"无碍。"小意安他的心。"祝老爷已经决定明日杀了你。他们眼里你已经和死人无异,外面看守的两人早都喝花酒去了。"
东方不败跪在地上,四肢酸麻一时还无法起身。"与......死人无异?"他低头,闻自己的领口。
幸好,还无死亡的味道。
"你能走么?"小意过来搀扶他。
"能。"
活着一日,便要一日直立行走。
永远不会在地上爬。
他艰难地迈动步子。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小意一手扶着东方,一手去推已被自己开了锁的牢门--
"咦?"还未曾发力,怎么门就自己朝外打开了?
高窗外浓云刹那遮月。
黑沉沉的空洞持续了一个僵硬的片刻。
乌云散去。
小意惊得叫了出来。
牢门之外,一个男人赫然负手站立。
轮廓熟悉。
"是......是......"
"是我,当日卖了他的那个客商。"杨莲亭笑嘻嘻地迈进来一步。
"副教主,好久不见。"
东方闭上了眼睛。
早该想到的。杨莲亭怎可能忽然之间销声匿迹。
任我行怎放心让他的人头落在不知名的深山老林。
19
杨莲亭轻轻地走进来。
轻轻地一挥手,就将东方整个人提了起来。
轻轻地一抬腿,将东方踢飞了出去。
东方撞在墙上,又跌了下来。
鲜血从口鼻流出来。
杨莲亭微笑着进前一步。
一脚踏在他血迹斑斑的脊背上。
小意吓得浑身筛糠一般抖着,慢慢蜷坐下来,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杨莲亭再一用力,东方不败的脊柱立刻折断,就此断命。
杨莲亭却没有立即这样做。
他蹲下去,握住了东方不败的手腕。
一股真气逼入他经脉之中,催动合欢蛊急速运行。
失去知觉的东方不败生生痛醒过来。
"临死前,告诉你几件事。"杨莲亭很是怜悯地看着他。
"第一,你同服部千军的交易,教主已经知道了。猜猜是谁出卖的你?"
不是服部本人。也当然不是自己。
东方恨自己的思维。
为何在身体已经崩溃的情况之下,逻辑还清晰到令自己悲狂?
当时在场的,还有两人。
懂得倭语的杨诗诗。
以及负责清点火枪的温情。
两个都是自己的妻妾。
必有一个,出卖了自己。
"第二,雪千寻所驾的马车,已经证实跌落了赤水河中,顺急流而下,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未必说明死亡。
然而此刻东方宁愿雪、华二人已死。
自己一去,她们纵使在黑木崖上,又将如何生存?
"第三,"杨莲亭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来看。"凡是爱你帮你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有好下场--凡是同教主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起身,走向吓傻的小意。
"让他陪你下去吧。"杨莲亭卡住小意的脖子。"我最讨厌相公这种玩意了,非常讨厌。我很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相公都长不出屁眼来。"
他劲力一吐,小意连喊也喊不出声,就会力毙当场。
"等......一等。"东方挣扎着,挣扎着支撑起来。
"你竟还有力气出声?"杨莲亭颇为惊奇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的生命力,到底是从哪里而来?
"我们谈一谈。"东方不败的面上带血,却在月光下散出妖异的美来。
"谈?你现今还有同我谈什么的立场?"
"有--"东方大口喘息了一阵。"帮我。"
"你说什么?"
"救我。帮我。投--靠我。"
"你失心疯了吧?"
"你......永远都不能越过任我行......你永远不会是神教的教主......"
"呸!老子追随教主,千秋万代!"
"你......投靠我......却可以!......"
"怎么?"杨莲亭冷笑。"难道你要反过来助我?那还叫我投靠你?该是你乞求我允许你投靠我吧?哈哈哈,东方不败,你莫要痴人说梦了!我杨莲亭不是当什么霸主的料,但凭教主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之下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足矣!"
"你......确实不是那块料。但是,但是......帮我!"东方不败喉间的沙哑嗓音有种崩溃的美感。"你永远无法压倒任我行......你却可以压倒我,得到我。若你投靠了我,你会变成那个将日月神教教主压在身下的男人。"他拼尽一口气连续说完,又再吐出一口暗色血来。
杨莲亭愣住了。
"你......你你你......"他竟然开始口吃。"你刚才没有听见么?我最最讨厌相公这种玩意了,你还,你竟然,你怎么会这么说......怎会这样??......"
东方无力再说什么。
然而他的眼神分明在说,我不是相公。
我是,东--方--不--败--
"压倒你?得到你?......疯了......你定是一早就疯了......"杨莲亭仍在不住自语。"我,我我,"他如困兽在牢中走动。"我现在就杀了你!"
"杨爷。"逃过一劫的小意忽然开声。
杨莲亭吓了一猛跳。
"杨爷,答应他吧。"小意冷静无比地说。"他可以得到全天下,全天下却无人可以得到他,就算杀了他,也是一样。--只有现在是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