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停住脚,对着珠帘深深一躬,“回太后,奴才把人请来了。”
一个和气的女气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内侍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江怀柔一人,木鱼声继续,没有人主动招呼他。
江怀柔打量了下周,墙壁上发现几张有意思的画儿,《八仙祝寿》、《仙鹤望松》、《仙翁醉酒》……好像全都是出自南烛的手笔,比往常见过的画风更加细腻也更加独特,看得出是格外用心之作。
看来束青说的果然不错,南烛对这太后倒是真的孝顺。
他一幅挨一幅看的入神,全然不知木鱼声何时停止,更不知一个中年妇人已经在旁边打量他了许久。
江怀柔冷不丁听到有人出声道:“这些,都是皇儿在往年寿诞时献给哀家的。”
这太后好像有四十岁年纪,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眼白已经有些混浊,脸上却一条皱纹都没有,显然平时是个极严肃的人。虽算不上漂亮却另有一番威严气度,江怀柔在他脸上找不到半点南烛的影子。
依江怀柔路上的打算,本不想跟他行礼,想了想却退让了些,以晚辈子之礼躬身道:“景轩见过太后,太后好福气。”
太后抬了抬手,“坐吧。”
江怀柔依言落座,“不知太后找在下有何事?”
太后道:“没什么事,哀家曾经听说过你的事,再加上齐妃方才过来时说了些,故想见识一下江公子。”
“不敢,”虽未明说江怀柔地能想象得出,想必她所听到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江公子既然住在永乐宫,应该是皇上的朋友吧?”
谢天谢地她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江怀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算不上,在下不是夜池人,他不过请我来做客而已。”
太后微微点头,“原来如此,不知江公子的真正身份是……”
江怀柔苦笑,“不瞒太后,如今在下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实在不便说出口。”
太后道:“皇上曾经对哀家提起过江公子。”
“他说我什么?”
“江公子聪慧过人,- xing -格也颇与他合得来。”
江怀柔强笑,“太后过奖。”
太后打量了他一番,让人去传膳,竟然没有刻意刁难为难他。
吃饭时,江怀柔却有些食不下咽,这太后虽然未讲太多话,犀利眼神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两人都吃的不多,饭菜很快撤了去,太后道:“看来是哀家太过担心了,江公子仪表不凡,应该不会与西宫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同流合污。”
江怀柔皱眉,“自然,不过太后若是别有所指的话,恐怕还是要让您失望了。在下虽然与那些人身份不同,却亦有龙阳之好。”
太后目光微寒,“那皇上留宿永乐宫的事也不是传言了?”
“事实。”
“江公子既然出身富贵,何必要自甘堕落?”
“天- xing -如此,跟身份无关,在下并不认为好男风便有辱斯文,不然太后要置当今圣上于何地?”
“牙尖嘴利!”太后怒而拍桌,一串佛珠竟被她击了个粉碎。
这还是个修佛的,先前更不知道凶悍成什么样子!
江怀柔吃惊之余恼道:“太后不能管教皇上何必迁怒于人,天下断袖之人何止千万,您还能将他们纠出来一一正法不成?话不投机半句多,请恕在下告辞!”
他将毒丸捏在手中,想就此溜之大吉,心想倘若有人敢来阻止他,就捏破毒丸谁都休想活命。
“站住!”太后果然厉声叫住他,“哀家准你走了么?没规矩!来人……”
江怀柔手中渗出细汗,千钧一发之际,太后却道:“把江公子送回去,哀家请来的人自然人自己送回去,以免有些人多心。”
凶险情势陡转,江怀柔时时担心那人会在途中对自己下手,一直平安回到永乐宫才脚软道:“好险好险,这太后怎么跟死南烛一个德- xing -,做事同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纪宁抱住他哭,“公子您终于好好的回来了,皇上当时跟我这么说,我还不信……”
“南烛?他说什么?”
“我见公子跟着太后的人走,就跑去找皇上,结果皇上说不必担心,太后不会把您怎么着的……”
江怀柔怒道:“他说的轻巧,那个老太婆曾经活生生打死过十几个人知不知道?万一她也抽风把我……这个混蛋!”
“……总是欲人守六根绝六尘,而六根六尘之不净者……”被骂为混蛋的人正在太后寝宫端坐着念诵佛经。
太后床榻之上闭着眼道:“中间漏了两句,从头开始……”
南烛面露菜色,“母后,这都已过亥时了……”
太后转着佛珠复道:“从头念。”
初到此间时,南烛被烦乱局势扰的寝食难安,暴躁易怒。太后说他杀戮心重,每天都监督着他念诵佛经,后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渐渐平稳心- xing -,便不再强迫他了。
谁知今天又把他叫过来……念吧念吧,反正都已经闭着眼睛会背了,南烛放下书,平静心绪后开始背,“般若,智慧也。波罗蜜,到彼岸也……”
待他背完离开时已经快到子时了,一个人走在路上自语道:“怎么好好的又让念佛,难道她想让我出家不成?”
第65章 漏网之鱼
南烛进了永乐宫后,无比自然的掀开窗户翻了进去,谁料刚一落地,背上就重重挨了一棒。
黑暗中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注视着他道:“就知道你会从这里进来。”
南烛将他手里东西夺过来看,竟然是根洗衣服的粗棒槌,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道:“哪来的这种东西……三更半夜还不睡觉,难道就是为了打我?”
江怀柔理所当然道:“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危险,你母后她差点杀了我!”
南烛笑了笑,揽着他肩膀将人推进去,“有话床上说。”
江怀柔赤着脚回到床上,“你为什么跟纪宁说太后不会杀我?”
南烛道:“因为你老公省不得你死。”
江怀柔不屑道:“得了吧,她今天不杀我不代表就会放过我,还有明天、后天呢?”
南烛打着哈欠搂住他,在他额头吻了下,“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不会动你的。”
虽然不算是承诺,却从他话语中听出种莫名的安定力,江怀柔渐渐放松,困意也席卷而来,头抵着他下巴安静睡去。
江怀柔在永乐宫静侯了两天,太后竟似当真就此作罢,再也没有了下文。
倒是符离留在宫中,隔三差五的便过来看他。
江怀柔近日夜里被南烛吃的死死的,体力透支严重,对符离也没有太过非份的想法,不过碍于两人之前的关系,亲亲抱抱倒是做的极其自然。
符离依旧不主动不反对,低垂着眼眸任他为所欲为,过后淡然一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日束青新酿了石榴酒,江怀柔来了兴致,让人上几个小菜,欲跟符离对坐着慢慢喝。
符离一改温和个- xing -,执意不肯碰酒,江怀柔给他斟上劝道:“喝一点没什么关系,万一醉了就留宿在这里,怕什么。”
符离只是对着他笑,却不说话。
江怀柔奇道:“你笑什么?”
符离道:“公子可还记得梅林那次?”
“记得,怎么……怎么了?”提到梅林难免想起那个香艳的荒唐梦,江怀柔还未尝酒便已两颊泛红。
符离好像能看到他的紧张一样,“公子想起了什么?”
江怀柔吱唔道:“没,没什么。这跟你今天喝酒又有什么关系……”
符离道:“只因那日公子被强行哺酒,符离才做下冒犯之事。”
他这话什么意思,莫非那日梅林的事……不是在做梦?!江怀柔忽感晴天霹雳,怔怔然望着他,喃喃道:“阿离,你这不是在逗我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