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道:“除了这一件事,其它我都依你。”
江怀柔道:“除了这一件,我其它什么事都不要。”
安静了会儿,南烛道:“你之前不是想要出宫么,待你这次病好了后,我就放你走。”
江怀柔眉尖紧蹙了下,下一刻却笑了,“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有两件,一是五十岁时带碧瑶出宫,二是轻易相信了你的话,把自己当成一个傻瓜。如果你这次是说真的,当真愿意放我走,那就请不要派人跟着我,永远不要打听我的行踪,以后倘若狭路相逢,也要装作跟我素不相识。否则的话,我宁愿死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南烛感觉喉咙像被人卡住了,每吐一个字都极为困难。
江怀柔摇头,“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之前你救过我,对我的诸多好,这两年……我也算是一分不少的还了你,我们如今两清了。”
南烛替他掖了掖被角,“好,我答应你。”
江怀柔听脚步声在耳边渐渐远去,眼角却忍不住一片- shi -热。
哭什么,没出息!他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你又在渴望期待着些什么,想听他的解释还是道歉呢?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南烛,他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南烛跟江怀柔- xing -格不同却又相同,江怀柔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牺牲一切,自知生命有限所以只为贪图快乐随意。
南烛亦是如此,不过他想要的要更实际一些,为了到达目的他可以牺牲掉一切,包括所有快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能肯定他们追求的是对是错。
待过了年后,江怀柔才可以尝试着慢慢下床。
外面天气似乎暖和了一些,屋檐上冰雪融化着往下滴答滴答的流淌着,花园泥土里似乎也长了些绿意。
夏天他曾跟束青在这里拾花酿酒,放风筝。
园子里青藤下,他正午时常揣本书坐在这里休息。
廊亭下,符离对他言笑晏晏……打量着四周熟悉的一切,他突然泛出些许不舍。
这感觉来的离奇,在离开生他养他的月华时似乎都没有这么牵挂过。
束青拉住他的手道:“公子大病初愈,还是要记得多注意休息。”
江怀柔道:“没关系,这几年承蒙青姐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日后你若有缘去到月华,上安王府或者信王府,报出我的名字自然会有人替我招待。”
“公子……”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吧!”
束青对着他哽咽,将怀包袱递过来,“这是公子的东西,皇上派人送过来的。”
江怀柔打开看,原来是那日宴席上丢下的各种药瓶。这些药全是他在夜池宫中研制出来的,如今大都失了药效,而他再也没什么精力和心情去做这些东西了。
“带着也没什么用,麻烦青姐给扔了。”
束青点头,“我把这些药瓶拿走,其余这些财物,公子一定带在身上,出了宫后用得着。”
江怀柔轻笑,“青姐心意我领了,不过他给的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想再要。”说罢坐上马车,放下布帘,冲前面的车夫道:“我们走吧。”
马车慢慢驶过去把宫殿抛在身后,江怀柔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感到难以明状的寂寞失落。
从此,那个总是笑的居心叵测、在床上戏弄他、说是要宠他一世对他一辈子好、又辜负了自己信任的人,再也与自己不相干了。
第74章 形同陌路
江怀柔来到同纪定约定好的客栈,遣送走秦江海,对他道:“你是个人才,不应该跟着我被埋没。我知道你妹妹尚在宫中,回去找她吧,依南烛为人应该不会为难你。”秦江海面色沉重的告辞而去。
这些日子纪宁因为担心江怀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圆脸活生生变出一个尖下巴来,兴高采烈的询问道:“公子,我们离开京城,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啊?”
江怀柔沉思片刻,道:“去瑶兰吧,那里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说不准能碰上符离跟杜英呢。”
两人雇了个车夫跟辆马车,连夜离开京城。
纪宁路上只喝水极少吃东西,如此这样过了两日,江怀柔才渐渐察觉出不对来,便问:“你到底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手伸过来我看看。”
纪宁老实伸出手,“没什么,只是胃口很差,近来都不怎么想吃东西,闻到气味就想吐。”
江怀柔只觉他手心潮热,替他把了脉后忧心冲冲道:“还有哪里不舒服?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啊,有时觉得胸口很闷,晚上睡觉会出很多汗。”
“这里,疼不疼?”江怀柔用手指点着他胸口处。
“好像……疼,又好像不疼。”
“这种情况多久了?”
纪宁想了想,道:“也就这大半月时间,公子,我应该没事吧?”
“没,没事。”江怀柔有些恍神,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给他披上,“不过还要找个大夫看看,开些药吃,这样总饿着可不行。”
纪宁推托道:“还是不用了吧。”
江怀柔态度坚决道:“不能讳疾忌医,有病一定要及时去看,以免给耽误了最侍治疗时机。”
“可是公子,”纪宁吞吞吐吐道:“咱们带的钱不多了,还要留着路上用呢。”
他连夜收拾行李,一时情急居然忘记了带钱,两人此行费用还是秦江海掏出来的。江怀柔没有什么金钱观念,再加上出宫时恨不得与南烛一刀两断,哪里会再拿他的钱?
也是到了现在,江怀柔才体会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咬了咬牙道:“身体要紧,先看病再说。”
纪宁小声道:“这荒村野外的,看病又贵又难……咱们这点钱,一路上吃烧饼馒头或许还能抗到瑶兰,若是看病,恐怕连出诊钱都不够。”
竟然已经窘迫到如此境地了么?江怀柔问他,“咱们还剩下多少钱?”
“十五两。”
这么少啊,江怀柔沉默了下来。
晚上在一座小镇歇脚,江怀柔下车便去找了当铺,将自己一块贴身玉佩当了。
老板看他脸生,再加上又要的死当,本来价值连城的东西却只给了他五十两。
江怀柔问:“这些钱够请大夫么?”
老板笑道:“瞧公子这话问的,倘若是头疼脑热之类小病,够您请十个八个的了。”
“这便好。”江怀柔自语着走出去,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让小二去了个大夫过来。
却不准大夫当着纪宁面说病情,待他看诊完后两人走到院子里轻声详谈。
江怀柔送完大夫回来,纪宁眼巴巴的望着他,问:“公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要不您为什么要跟大夫背着我说话呢?这两天我这心里总是堵的慌……”
“大夫说的都是术语,就是怕你听不懂胡思乱想才到外面去说的。别担心,只是受了些风寒而已,小二已经跟过去拿药了,我让厨房做了几个好菜,你待会儿多吃些,这样才能好的更快。”
纪宁点点头,愧疚道:“对不起公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怀柔道:“没什么,往常都是你照顾我,现在颠倒过来照顾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待晚饭送过来后,纪宁在江怀柔反复劝慰下吃了一些,喝过药后陷入沉睡之中。
江怀柔在他床上坐了一会儿,听小二在外面敲门,便走出去问:“有事么?”
小二眺望一眼房内,拿着碎银递给过来,压着声音道:“公子,这是您的房钱,我家掌柜说……明天一早,就请两位尽早离开。”
江怀柔料是他跟去医馆拿药时向大夫问过了纪宁病情,便道:“来之前我打听过,附近只有贵店这么一处客栈,而且这两天化雪,路上泥泞难走……麻烦小哥行行好,让我们多住两天。”
这一生他都未用过如此低三下四肯求语气同人说话,是以说的断断续续情感真诚。
小二见他衣着不凡又生的清雅俊秀,也不忍口出恶言,面露为难道:“不瞒公子说,我家掌柜的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一心只往钱眼里钻。他既然吩咐了我来,便是铁了贴了心的要赶人,再加上里面那位公子的病,万一传染给了别的客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