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亭名唤江山亭。”赵飞鸿说:“而一千二百年前,亭县还不叫亭县。”
“哦。”游孟哲知道赵飞鸿要讲古,许多事情都是他从未听过的,在山上游孤天一直没说过这些,赵飞鸿知识渊博,游孟哲确实发自内心地钦佩他。
赵飞鸿喝了酒,又给二人斟上,说:“先有江山亭,后有亭县,千余年前外族入侵,中原大地,异族与我族人分南北而治……”
游孟哲道:“我知道,史称南北分治,眉山,玉衡山以北是匈奴人的地盘,江南连着云梦八州,东海诸郡划归南方。”这段历史游孟哲也是最近才在赵飞鸿的藏书上读到,但仍记得十分清楚。
赵飞鸿欣然道:“当时匈奴集结大军南侵,转战江州,江南,杀进芦县,大肆屠戮,有一名大侠,率领江南一地的武林正道起兵反抗守城,最终等来了江州黑甲军的救援,成功击败匈奴人,把他们赶回玉衡山以北。”
游孟哲静静听着,赵飞鸿又道:“那位大侠身中六箭,却毅然不下前线,匈奴退后,方失血过多而死,百姓将他葬在这芦山上,又修江山亭以纪念他的生平功绩,此处遂得名亭县。”
“嗯。”游孟哲抬头,无数寒鸦掠过苍白天空,不知何处是埋骨之地,白云苍狗,冉冉千载,或已托体山阿。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赵飞鸿道。
游孟哲没有再说话,心里有点触动。
大侠!
饭后游孟哲一路跟着赵飞鸿回家,忽然觉得大侠也没什么稀奇的,平时就做做好事,帮帮邻居,偶尔剿灭个把- yín -魔邪教……不对,魔教以前不也常做好事么?游孤天也有点大侠风范啊。
大侠都是寻常人,既是寻常人,多半就有弱点,得找到弱点予以突破。
游孟哲叹了口气。
“怎么了?”赵飞鸿自认识这小滑头以来,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叹气。
游孟哲道:“想我娘。”
赵飞鸿淡淡道:“我也想她。”
游孟哲未料赵飞鸿这么配合,片刻后问道:“你喜欢她什么?”
赵飞鸿摇了摇头,于芦桥上负手而立,哂道:“说不清楚。”
游孟哲站在他身边,一大一小,与其说是师徒,更像是父子,赵飞鸿像在缅怀亡妻,而游孟哲像在怀念亡母。
游孤天很少向他提及此事,时而说到,顶多也是淡淡一句带过,游孟哲红了眼眶,抱着赵飞鸿的腰,伏在他背后。
有种父亲的气味,他比游孤天更像个称职的爹。
静了片刻,游孟哲的手顺着赵飞鸿的腰朝下摸。
赵飞鸿:“……”
“娘……”游孟哲哽咽道。
赵飞鸿尴尬咳了声,拉开他的手,随口道:“孟哲,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妻儿,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总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依赖。你娘知道了,在天上也定会大为欣慰。”
二人沿着芦桥回县内,游孟哲懒懒道:“我可不想娶妻生子。”
“那是因为你练的功夫是转阳真经。”赵飞鸿道:“所以对女子心生畏惧,待散去全身功力后便无妨。”
游孟哲嘴角抽搐道:“不要散好罢。”
赵飞鸿道:“年后开春便带你上京,远山精通经脉之理,以针石调助,能散你转阳功,不定还能保住体内真气。”
游孟哲:“那一个弄不好……万一全散了呢?”
赵飞鸿说:“那就从头开始,为师手把手教你,再练就是了,又有何难?”
游孟哲颇有点不情愿,但多说了也是没用,只得先放到一旁,反正来日方长,总有办法。
到处都是鞭炮响,回到家中掌灯,赵飞鸿煮了米糊出来,以刷子调了调,游孟哲踩在椅子,将对联贴在门边。
“当心,站稳了。”赵飞鸿抱着游孟哲的腰。
游孟哲:“歪了么?”
赵飞鸿道:“正好。”
春联,福字,招财进宝,倒春倒福贴上,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倏然就热闹了起来,游孟哲看着红意盎然的小宅院,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那是在玉衡山上从未有过的,暖暖的小家的感觉。
就像母亲回了娘家,父子二人在家里过年。
赵飞鸿道:“把水仙搬厅堂上来,明儿不定有客到访,上门拜年。”
“哦。”游孟哲忙进忙外,最后家里都布置好了,赵飞鸿取来乌金棍,挑了串鞭炮,挂在门外,预备明日点开门炮,两人在院里站了一会,游孟哲说:“我去睡了。”
赵飞鸿点了点头,今天一天都像在想什么,许久后笑道:“为师也有快十年没过年了,来年须得勤奋刻苦,不可懒怠。你我互相监督。”
“好罢。”游孟哲一听到练武,又没了心思,无精打采回房去睡觉。
游孟哲回房,满宅灯逐一熄灭,光线黯淡下来——赵飞鸿端着烛台,熄了厅堂与四房内的灯,进游孟哲房内翻火盆。游孟哲转了个身,面朝墙壁,乌黑双目清澈发亮。
赵飞鸿又出去,片刻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游孟哲耳朵动了动,没有听见赵飞鸿回房的声音,他在做什么?
一丝若有若无的乐声响起,他在吹笛子!游孟哲翻身坐起,朝着窗外探头眺望,他见过赵飞鸿的笛谱,却也是头次听。
笛声空灵婉转,在雪夜下回荡,和着漫天飘飞的碎雪,揉进了说不清,道不尽的情怀。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
沙沙细雪映得冬季长夜一片空明透彻,笛音悠悠,遍洒天地。
游孟哲侧躺着闭上双眼,仿佛听见初春桃花开的声音,春风中晴空朗照,桃树下站着一窈窕女子。
乐音中的思念悠长,游孟哲渐渐入睡,四周的春色俱渐渐黯淡下来。
火盆燃得正旺,半夜醒时暖洋洋的。
不知过了多久,游孟哲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睁眼时听到远远传来咳嗽声。是赵飞鸿的声音。
不会罢,吹笛子吹得风寒了?游孟哲起身,挠了挠头,先前裹着被褥,温暖柔软,睡得胯间硬挺,心里有点燥。这都许久没被干……没双修过了,心里一股情欲在蠢蠢欲动。
游孟哲喝了口水,缩进被里,忍不住伸手揉自己胸膛,摸胯下直挺阳根,伸手套弄。脸上浮现出几分潮红,隔着薄裤揉摸时忽又听见赵飞鸿传来粗重呼吸,像是在哮喘。
他在做什么?游孟哲好奇起来,穿上木屐朝外走,这老鳏夫……不对,赵飞鸿又不是自己的爹,和他娘没发生过什么,况且才三十六,也不老。
这些年里他是怎么过的?没妻没妾……倒是说不定与他娘发生过什么也未必可知,游孟哲想到一个奇怪的念头,却又转瞬忘却,武林盟主想女人的时候怎么解决?去嫖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交给右手了,说不定现在正和右手相亲相爱,赵飞鸿玩了这许多年,说不定精擅此道,不定有什么新鲜招数,去观摩学习一下也无妨……游孟哲脱了木屐,赤脚走去,偷偷凑到赵飞鸿房外,于窗纸上戳了个孔,朝里张望。
赵飞鸿在房中打坐,闭着眼,漂亮的剑眉拧成个结,额上满是汗水,仿佛极其痛苦。
游孟哲:“……”
走火了!他走火入魔了!游孟哲心里咆哮,马上推门进去,狂喜道:“师父!你练功走火了吗?!”
赵飞鸿不答,游孟哲一跃三丈,欢得不住蹦,左看看,右看看,倏然间赵飞鸿喷出一口血来,洒得白色单衣上满是血迹。
游孟哲色变,伸手去摸他额头,只见赵飞鸿脸色发白,嘴唇殷红,肌肤触手滚烫。
游孟哲又去摸他脉门,真气乱窜,脉搏时快时慢,果然走火入魔了。
真是天大的好事都被自己碰到了。
“别怕!”游孟哲道:“吐血就吐血,不会死的,我这转阳功专治走火……等着!师父!”
赵飞鸿无法回答,连开口亦是艰难,胯间- yang -物撑着薄裤,全身阳刚真气即将撑裂,心火如焚,赵飞鸿平日练的内家功法独步天下,已臻化境,然而今日与游孟哲说了许多,又想起前事,乃至一时间乱了真气,待得入睡时想练次功理顺经脉,却又走了岔道。现下极其凶险,随时可能筋脉尽废,吐血而死。
当真人算不如天算,游孟哲还记得转阳真经下册里就有这功夫,为的正是防止双修时彼此意乱情迷,真气走了岔道,导致一起走火入魔,乐极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