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ART FOUR:命运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人和神还一起生活于大地上。
不过或许那时候对人的定义,与现在稍许有些不同。他们不会衰老,也不会被苦难所缠绕,如同神一样无忧无虑。或许他们就是神,神的近亲。人和神本有同一个起源,就是大地。那时候统治,这一切的是克洛诺斯。
这位了解过去与未来的君主称自己为他者国度之王。
后来他确实失去了他的权柄。世代之子,众权势们掌管了世界。而黄金世代也就此结束。生活于那个世代的人们失去了r_ou_身,化为了幸福的精灵,在地上徘徊,依旧为后来的人们带来祝福与帮助。
万神之父宙斯创造了第二代,就是白银时代的人类。那时候人与神的关系已经发生改变。神既想当人的父亲,又想当他们的君王。那也是人第一次被刻瑞斯所缠绕,使痛苦遍行于大地。人和神最终决裂,神毁灭了人。而人带着对神的憎恨和不满,化为了地下的精灵,向人们低语着神的不可信和曾经的真相,与来自黑暗的智慧。
第三代的人类被创造出来。他们是驯服的,永恒地敬着神。他们勇毅而强健,以战斗为乐事。他们取悦了诸神。但是他们的出现和消逝,都没有留下印记,只成为了冥府的无记忆之灵。
这样,英雄世代的人们就出现了。神们吸取了教训,他们选取着优秀的人儿,宠爱他们,令他们有强烈的爱憎,给他们增加光荣,让他们取得战斗的胜利,夺得声名。于是无数传奇诞生了。它们在时间中闪闪发亮。
但这个世代的人也是痛苦的,因为人和神曾经幸福的美好时光终究是失去了。加在人们身上的苦难,只有加倍的多。因为英雄的那些光荣正是由苦难磨砺而成,痛苦和悲哀铸就的王冠,血染的声名与王座。
……你有在听吗……卡斯托尔……
诗人轻声低语,修长的手指按在金色琴弦上,却并没有拨动。年幼的卡斯托尔蜷缩在他怀里,揪着一缕月光一样的银色长发,已经睡着了。
波吕多刻斯见状,就轻轻走了过来,双手抱起了卡斯托尔。他们是年纪相同的双子,又都是孩子。但他轻易地抱起了弟弟,好像托起一片羽毛。
“你好像真的很讨厌我啊。”诗人说。
“卡斯托尔很喜欢你。”波吕多刻斯语气特别干巴巴地说,小心地掰开了弟弟捏着诗人头发的手。卡斯托尔发出不满的咕哝声,但又本能地揽紧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我想他更想睡在这里。”
“他应该远离你。”
诗人目送着年幼的波吕多刻斯抱着年幼的卡斯托尔离开。
“但是你帮不了他。波吕多刻斯。”
卡斯托尔死了。
回到斯巴达城的那天天气特别糟糕。为了照顾爱子的心情,铁灰色的天空黑夜一样可怖,电闪雷鸣,暴雨疯狂倾泻,所有人都被淋得极其狼狈。道路泥泞,战车还经常陷进坑里,不得不十分麻烦又艰难地推出来。
浑身s-hi透的波吕多刻斯指挥着仆人们把战利品往储藏室搬。大袋大袋暗紫色的酒浆,是宁芙们亲手制造的佳酿。青铜剑和长矛,黄金白银和宝石,华丽布匹。
暴雨还在下,暗得王宫里到处点起了火把和油灯照明,到处都是晃动的影子。而那种s-hi漉漉的寒气无孔不入,充斥了所有空间。人们悄声低语着,波吕多刻斯大步向前,从那些幽影般的人们中穿过。
他当然已经见过母亲,这肯定是最优先的。勒达王后拥抱他,含着泪水。
“现在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她说。
廷达瑞俄斯王一句话都没说。
他出奇冷静地处理着所有事,在想着卡斯托尔的尸骨什么时候火化,到时候祭祀众神的顺序。他已经选好了合意的罐子,用来盛装卡斯托尔的骨殖。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金瓮,镶着华丽的银把,饰着珐琅。卡斯托尔还有不少贵重的装备。到时候要在他的葬礼上举行比赛,斯巴达的青壮都要来,胜者可以得到它们作为奖品。
他处理了一切急需的事,就准备休息了。他洗了澡,洗去皮肤上的尘埃和汗渍,又抹了舒滑的橄榄油,穿上干净的束腰衫,披上绚丽的披蓬,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还完全是他走之前的模样。他和卡斯托尔的衣衫随便地叠在床头,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水杯。
波吕多刻斯躺上床,厚实的羊毛毯垫里飘荡着他和卡斯托尔的气息。他在回忆着自己和卡斯托尔最后一次出门前的情景。一切实在太普通了。幽暗的房间里,他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卡斯托尔并没有死,只不过是暂时离开了下,过了一会儿就会回到房间里,睡躺在他身边。卡斯托尔的死亡令他很没有现实感,只是很平静,总觉得这事并不成真,那么轻飘飘。
第二天他醒来了,有些惊讶地发现卡斯托尔没在。
“卡斯托尔?”他脱口喊出弟弟的名字,才想起来,卡斯托尔已经死了。
空气幽寂,并无回应。
他下令暂停了卡斯托尔的火化。
卡斯托尔的尸身还保存完好,看上去栩栩如生。因为神们怜悯波吕多刻斯,就为卡斯托尔的躯体涂上了血红的安布罗西亚,令肌肤保持坚实和鲜嫩,不至于被败坏。
于是卡斯托尔看上去只像是睡着了。
波吕多刻斯实在无法想象,在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普通的战事中,卡斯托尔竟会如此意外而轻易地死去,荒诞得不可思议。不过回过身的一刹那,他的弟弟就被伤了,然后闭上了眼睛,身体变凉了。
卡斯托尔对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
“这只是意外。不要难过。哥哥。”
黑夜与白昼过去,他睡躺在弟弟身边。不需要卡斯托尔做些什么,只要在身边,就足够安心。
人们感到了不安,窃窃私语环绕在王宫内,说他们的王子已经疯了。波吕多刻斯浑然不顾,只管做完一切事就回到房间。而那不安的波纹散播着,终于有一天化为了行动。那天,他回去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我们得谈谈。”那个人说。
他的面貌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带着一顶旅行帽,帽缘上饰着璀璨的金色羽毛。
波吕多刻斯警惕地看着他。
“你想聊什么。”
“你不能这样对卡斯托尔。”那个人轻声说,“亡者应该得到合仪的安葬,让他们能在地下安宁。否则他们会纠缠你,诅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