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个手指在风中抖了抖,便抖落了那上头沾染着的所有粉尘。
到了这个时候,净涪才继续抬脚往屋里去。
也恰在这时,净涪识海的世界里,响起了魔身的声音。
‘本尊,你知道,皇甫成要当魔子了吗?’
听得魔身这么一句话,佛身也从识海里冒出头来。
‘哦?’
‘他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净涪本尊也瞥了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一眼,c-h-a话问道:‘他是压的,还是杀的?’
第339章 静礼寺中2
所谓压的杀的其实都很好理解。
压,就是压服了,而杀,那就是杀没了。
但不管是压的还是杀的,想要坐到那一个位置上,还要坐得稳,坐得久,皇甫成少不得分出些心力来。
在景浩界里,一个没有多少凭依的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走到这一步,委实是再没有谁会比净涪更清楚了。
‘兼而有之吧。’魔身顿了一顿,在无边暗土世界里显化出身形来,他抬着头,直视净涪,眼神认真,‘说起来,他在借势上确实很有几分手段,半年时间还没到呢,他居然就能盘活了一角棋局。’
说完之后,魔身还点评了一句:‘还挺不错的。’
魔身表面上不提一字,但净涪和佛身却都知道,皇甫成能做到现下这一点,他所应用到的信息绝对不少。这里头的功劳泰半还要分到他化自在天上的那一位头上。
但不得不说,在这些方面,皇甫成其实还是很有几分天赋的。
净涪垂下视线,迎上了魔身的目光,没有多少迟疑:‘想要做些什么,都随你,但你要记得,我们如今的力量还不够。’
魔身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虚淡的笑意,他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他应了这么一句后,眼波一转,望入识海里的那一片金光,看见金光里的佛身,语带笑意地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积蓄够了,根基也夯实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突破现下的境界?’
魔身问得直接,佛身也不觉得如何冒犯,他也转头望向了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点了点头,很直接地给了一个答案,‘收了这一片贝叶之后。’
‘哦?’听得净涪本尊这么一说,魔身也不免起了点兴致,‘是想要震一震静礼寺的这些和尚们?’
他心思一转,唇边又染上了笑意,‘不错,确实是一个很适当的时间。’
其实,何止是一个适当的时间?净涪本尊和佛身挑在这个时候,时间、地点都是再再适合不过的恰到好处。
于净涪本身而言,自身修为、心境都处于最优状态,再借着静礼寺里的这一片贝叶作契机,稳稳当当将自己的修为往上一提,绝对堪称水到渠成。而对外,却是对静礼寺的一次震慑。
须知,前不久恒真僧人才在这地儿落脚。借着慧真这个祖师的名头,声名不显的恒真僧人在这静礼寺里确实很做了一些事情,诸如讲经说法,留经赠典。
恒真僧人留下的这些东西,不管当时他造成了多少震动,想要获得更深更大更多的影响,他都需要时间。
如果说慧真这个佛门祖师在景浩界中留下的东西是独属于恒真,旁人无法觊觎也不能觊觎的底蕴,那么恒真这株幼苗想要吸纳这些底蕴,想要将这些底蕴化为己用,他就更需要时间。
可是,需要时间的恒真,却对上了净涪。
一步慢,步步慢,这可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更何况,破坏总是比建设简单一点。
魔身唇边的笑意蜿蜒着往上攀上他的眉梢。他舒展的眉眼间,自有一股诱人沉沦的魅力勃发,醉得人难以自拔。
他喜欢这样的毁坏。
净涪本尊收回目光,并不看他。
几乎能够预见到恒真僧人脸色的魔身心情畅快,便也将那本就不多的不痛快给完全抹去,安安分分地呆在无边暗土世界里。
看着魔身沉入无边暗土世界本源里,佛身回头和净涪本尊对视一眼,也都无话,各自散去。
净涪识海里的这番交流说来话长,但其实没花多少时间,等净涪睁开眼来的时候,白凌甚至都还没有从屋外回转。
净涪也不太在意,他自取了一本佛经在手,慢慢地翻开着。
待到白凌回来,晚课的鼓声也响起来了,净涪没往小法堂上去,而是领了白凌在他暂居的这个云房里做的晚课。
净涪本不是静礼寺的僧人,又是今日才到,路上一番折腾,这般作为无可厚非,旁的人也没什么话,倒是确确实实地令那些听闻他到来,对他极为好奇的大大小小沙弥比丘颇为失望。
晚课的时候尚且不觉,但等到晚课结束,三三两两散去的沙弥们那压得低低的话语便着实令还没离开太远的和尚们摇头不已。
“不是说净涪师兄来我们寺里了吗?怎地不见人呢?”
“应是在他的云房里吧……今日怕是见不着了,等明日吧,明日净涪师兄应该会跟我们一道做早课。”
“唉……明明早些时候我也跟净东他们一块儿往执事堂去的,偏我事儿忙,早走了一步,没见着净涪师兄……”
“你也还就罢了,我却更是倒霉,今日本就该是我值守执事堂的,没成想那会儿净朴师弟托我替他给净慈师弟送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可偏偏就是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就那么错过了!”
“……你可真是……”
“那你可真是和净涪师弟每缘法,哈哈哈,我却是要比你好多了,那会儿我才刚转过一个拐角儿,迎头便见净涪师兄从另一条小道儿转出来……我还道是哪里来的师兄呢,惊了好一会儿……后来听说了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妙音寺里的净涪师兄……”
“这么说,你是见过净涪师兄的了?快说说,快说说,净涪师兄是什么样儿的?!”
许许多多的师兄弟都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说是见过净涪的沙弥,差点儿就惊得那位沙弥往后倒退出去。
幸好他还是站稳了。
那沙弥站在原地,迎着众多师兄弟的目光,嘴巴动了动,想要找出几个合适的形容词,但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竟是半个合适的字词都没有,只有那么一张脸,那么一个人。
那沙弥冥思苦想许久,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只能往围着他的师兄弟看了又看,然后往人群中一个探手,拉出一个师兄来。
“净明师兄,你也是见过净涪师兄的,你来说说!”
那被拉出来顶锅的净明沙弥狠瞪了那位师弟一眼。那师弟自知理亏,只能冲着净明沙弥连连赔笑。
都是师兄弟,相互间都是熟络的,净明沙弥这会儿也拿他没有办法,更何况边上还有不少师兄弟目光晶亮地看着他呢。
净明沙弥自己低头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先前那位师弟的无奈,他想了又想,也都没找到个合适的形容词,待他抬起头来,想要学着早先那位师弟也给自己找个顶锅的师兄弟的时候,那些个师兄弟也早已防范着往后退出了好一小段距离了。
净明沙弥无奈地看了看那些个师兄弟,不太明显地深吸一口气,也不去看那些个等待着他描述的师兄弟们,抬头望向头顶那渐渐暗沉的天空和那天边亮起的一轮明月,半响后,仿佛喟叹一般地道:“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那么……那位师兄,像月。”
月?
听得净明沙弥这般话语,听出他话语里的赞叹感慨,不论是那些沙弥,还是远远近近听着这边动静的比丘和尚也都有那么一瞬的静默。
净明沙弥不在意这种静默,反倒觉得自己的这一种形容确实贴切。
“没错,就像月。”他不理会他这些师兄弟面上各色的表情,继续道,“他的神……清而净,气则幽且宁,真的,很像月!”
才刚刚回到自己禅房的那些长老和尚咀嚼着那个词,也不禁抬起头来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圆月,眼神感慨。
确实,这一位很像月。
不管这些长老和尚、沙弥比丘们想的什么,还隐在无边暗土世界里的净涪魔身却是趁着净涪收拢手中木鱼的闲工夫笑着往识海里递话:“哈哈哈……你听到没有,静礼寺的这些小沙弥居然说你像月……哈哈哈,月?像月?哈哈哈……”
听着那络绎不绝似乎没完没了的笑声,净涪本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仍旧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然后挥退白凌,又拿着佛经往佛龛前的蒲团上坐了,手上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看着。
反正魔身也有分寸,不会真的打扰到他。
魔身也不在意净涪本尊和佛身的沉默,自顾自笑个不停,仍旧不时往识海里送上几句静礼寺沙弥们对他的讨论,兴致来了,他还会特意点评上一两个字。
魔身自己玩了一会儿,等到净涪的心神渐渐沉入到经中要义的时候,便也真的安静下来了。
可事实上,静礼寺的那些个沙弥们此时还没有散场。他们围拢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他。
那些自各处传出的传言都被拿了出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起。可即便是这样,这些沙弥们也不觉得厌烦。
后来渐渐的到得尽头,这些沙弥们忍不住将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拿出来和传闻中的净涪作比较。而在这些沙弥熟悉的人里头,唯一有资格被他们拿出来与净涪相比较的,也就只有一个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