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一贯以来都很重视工业的发展,这从每年投给工部的钱就可以的看出。研发资金充足,就容易出成果,克服铸币成本高时间长问题的技术早就有了突破。那又是什么导致了大殷铸造的钱币不能满足市场呢?
如今京中的军官已经派遣出京,军需队伍也已经装点完毕,是时候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了。
在大殷经济问题上,没有比户部更有发言权的了,这日下朝,我也没回紫宸殿,直接带着户部的一大帮子人去了宣政殿西侧廊殿里的户部办公室。
我亲临户部给户部官员带来不小的压力,一个个都跟木桩子似的杵着,行礼都有些战战兢兢。见状我还是直接向牛千发出询问。
“朕上回要你思考关于加铸铜钱的问题,你有想过吗?”
牛千诚惶诚恐:“回禀陛下,臣有仔细考虑过。”
“那考虑的结果呢?”
牛千一脸坚定的说:“臣认为,此法不可。铜币铸造虽已简便,然铜价轻贱,价不等值,民间早有融铜币制器之风,同等重量之下,铜器的价值是铜钱的数倍,虽朝廷已出严法禁止,但仍不能阻止民众挺而走险,只是再加铸官钱,并不能根铜币不足的问题。”
“那依你之见,根治此患当用何法?”我静静的听。
“陛下,臣设想若是允许私铸钱币,能否解决问题,但发现,能有此能力私铸者,均为商贾富户,寻常人家无能为力,若是如此,则贫者益贫而役于富,富者益富而逞其欲(资治通鉴),此法不可行。”
“臣还设想,不若强制恢复钱帛并行之策,税收可以实物相抵。但绢帛不易贮藏,日久则损,势必造成值不抵价,绢帛贬值的后果,民间朝堂皆受损失。”
“若是不加铸钱币,改铸大钱,一币等同十币,则很可能同钱币改器一般,致使民间出现以小钱融铸大钱之现象,势必造成极大混乱。”
牛千一口气提出了三个方案,也亲自否定了三个方案,说完后就久久不语,我思考片刻,道:“所以爱卿也别无他法吗?”
“启禀陛下,臣别无他法。”牛千有些不甘的承认。
“那如今是如何应对钱贵物贱之乱?”我问。
“陛下,如今并无有效办法,只是强令各州府加强监管,严处私铸融铸之人,严禁贮藏钱币,并适量增发铜钱。如此都只是缓兵之策,”
我支着脑袋思考,牛千的话总结起来就那么几点,铜钱不够用了,但又有客观条件限制加铸。我又想,是什么限制了铜钱的流通使用。
牛千提到的民众融铜钱做它物,让我想到了一个现实存在的问题。铜这种金属,太容易被使用了。熔点极易达到,国内铜矿也多,这就是是说,铜,它太便宜了。
铜本身价值不够,那对铜的开发利用就没有任何获利的余地,而作为贱金属的铜,却以货币本位的方式,在大殷的经济体系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一拍额头,明白了,感情是货币制度出现了问题。我说呢,纵观华夏几千年,在现代社会之前,国家的货币制度一直没有上升到金本位制,最多也就是银本位制。而不以贵金属作为法定计价结算货币,会在很大程度上限制经济的发展。
贵金属正是因为稀缺难采,才贵。以此作为本位币,就会将货币的价值稳定下来,从而稳定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如此看看来,大殷或者说是唐代所遭受的钱荒问题,正是货币体系变革的重要过程,从铜本位制向更进步的银本位甚至金本位制迈进,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大殷也是有银子的,但通常是作为高一级别的货币,方便大宗商贸和税收结算,本质上还是普通货币,且使用不如铜钱普遍,在我看来,改变币制势在必行,但以目前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来看,银本位制显然更为适用。
这便是站在后世的高度回望前朝的好处,能够很快看清一些当时的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迂腐坚守的问题。我看着万分苦恼的牛千,其实这家伙也是非常敏锐的,能够在问题发生端倪时就引起重视,其目光之远,视野之宽,可见一般,不由得感慨,历史的进步,还是要靠这样的人。
我敲敲桌子引他回神:“爱卿说铜价贱,那银价呢?多少铜可抵一两银?”
牛千瞬间睁大了双眼,缓缓抬头看我,眼睛里是一团团的精光,像是脑子里在炸烟花,从眼睛里漏出光来了。他手忙脚乱的跪下:“陛下圣明!若是以银价定铜价,银价不变则铜钱不贱,铜钱不贱,则买卖可通!陛下……”说到这里,牛千甚至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一个壮汉在我面前热泪盈眶我也很有压力啊,我忙扶起牛千:“牛爱卿冷静,既然有了方向,不如立即制定计划?你写个折子上来,朕也好审批不是吗?”
牛千胡乱抹了一把泪:“是,臣失礼了,臣这就去准备折子!”
户部上下立刻调动了起来,牛千精神抖擞的发号施令,大家伙就在我眼皮底下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工作。我瞅着没我什么事了,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些当官的脑子都聪明的紧,属于各行各业的高精尖人才,只要有了好路子,他们跑的比谁都快。这才小半个月,一份简易方案就摆上案头。
这是用来初步审核商议的,只是把新政的脉络理顺了,具体实施方案就需要更长时间打磨,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于是今天的朝堂,就为这份方案吵的不可开交。一半以上的大臣都是懵的,怎么国家货币制度这种基本国家经济政策都要改了?这是要变天了?
大家都不理解,表示不知前景,难以预期危险,还影响深远的新政策,他们都没法放心。旧法固然出现了问题,但修修补补还可以用,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去搞什么新政?出了问题谁负责?
这争执也是意料之中,我等着大家伙都静了下来,才开口:“经济的事,就让专业的来嘛,你大理寺卿是管刑狱的吧?怎么也c-h-a这个嘴?要是朕让中书令来判断你断案的对错,你答应吗?”
“话呢,我就摆在这,谁要是能彻底解决钱荒,这个户部我让你管,要是什么办法都没有,还要挡着人家有法子的人办事,那朕可就不饶你了。”
我一身轻松的走出宣政殿,坐着肩舆忍不住又晃荡去了鸽房,刚在鸽房门口站定,一只黄喙灰爪灰皮的肥鸽子就照着我脸上扑来,抓下来一看,还挺面熟。再一摸鸟腿,有信!
我火急火燎的取出信笺,短短的一截纸上是想念了千百遍的字迹。
“已归,勿念。”
我的斓斓,终于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章查了些资料,发现古人真的很聪明,比如这句“且夫钱之为物,贵以通货,利不在多”,很中肯的表明,钱只是价值尺度,只有在流通中才有其价值,没有流通就只是个物品。这句话出自资治通鉴,和我在文中标注的那句话出自同一篇。《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四【唐纪三十】 起阏逢阉茂,尽重光大荒落,凡八年。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中开元二十二年(甲戌,公元七三四年)》。
还参考了一篇论文《试论唐代“钱荒”的成因与政府应对》,地址在这里:https://wenku.baidu/view/b6bba600c77da26924c5b039.html
写的很浅显易懂,看后长知识了。_(:з」∠)_
第66章 零陆陆
斓斓现在在睡觉,在我的寝宫。
嘿嘿,光想就让人激动。
现在是大白天,虽然是室内,但整个紫宸殿,我的寝宫,采光都很好,还有常年燃着的灯照明。斓斓睡的很不安稳,眼皮在颤动,我轻手轻脚的放下帷幔,床内的就这么暗淡下去了,光线透过灰黄色的布料,衬的内里一派暖融。
他回京后第一时间赶来见我,但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我透露连日里劳碌奔波的疲惫。接着了人,我立刻安排内侍准备了热水,然后收获了一个香喷喷而腾腾的斓斓。洗白白后斓斓趴进蓬松柔软的床铺里,秒睡过去,都来不及翻身。我只好另外拿了被褥给他盖上。
冯晓斓是趴着睡着的,脸侧向我陷进床褥里,右边脸颊挤着变了形,水水的嘴唇嘟成一团,还有些泛潮的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脸上鼻端,随着呼吸时微小的气流一起一伏。心里痒痒的,我伸手小心翼翼的撩起他的头发往后捋,露出了斓斓大小适中厚薄恰到好处的耳朵。
指尖碰到了他的耳廓,斓斓颤了颤,把脸埋的更深了。
我不是吹的,要是他这样睡一天,我就能这样盯着他的脸看一天。
因为很开心啊。虽然心里满满的,却怎么也看不够,念到深处恨不得自己回到过去,从他出生时就侵入他的生命,长长久久从始至终都黏在一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恨没能早日遇见你。
可惜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守着冯晓斓。他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忙,找了个借口撂下一堆大臣跑来,久违了在第一时间看见他。现在不得不离开了。有些不舍,饿哦努力说服自己,现在斓斓回来了,很快就能在见到的,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走之前忍不住,亲了亲他抓着被沿的手指。
路上我走的飞快,被我放在半路没带走的李勉见我返程,急忙迎上来,我风风火火的问:“还有那些事没做完?”
“回陛下,天山传来的战报还没处理,户部侍郎新递计划书还未过目,刑部和大理寺为一桩案子起了争执,请求圣裁,昨日陛下要求的会议臣已经安排在申时,之后再无安排。”李勉甩开腿来追着我跑,边跑还嘴上飞快的汇报。
我一听,事不算多,加把油今天就鞥呢腾出大把时间和斓斓玩耍了,我顿时干劲十足,脚步都更有力了:“下午若无他事的话,会议提前一个时辰,结束了就放大家退班。”
“是!”李勉有点兴奋的应声。毕竟能早点回家,谁都开心。
为了早点完事,我午饭都是扒两口了事,奏折批的龙飞凤舞,还不甚溅了一手魔点,恼火的很。这种软笔书写太要技巧,还比较费事,时刻备在一旁的砚台也是麻烦的很,擦着手上的墨汁我咬牙切齿的想,一定要把硬笔搞出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忙的脚打后脑勺,总算赶在晚饭前结束工作。火急火燎回宫时,刚好遇上我的斓斓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中衣被蹭的松垮垮的,胸膛露出一半,看得见线条利落的漂亮胸肌。噫,最近是不是有点上火?感觉鼻腔里火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