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樱盯着那堆缤纷亮丽的布料和上好的胭脂水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半晌后才道:“娘娘,皇上凯旋是大喜,打扮得漂亮点无可厚非,可也不能太过张扬。”
“老太爷安排的人正在宫里打点关系呢,现在低调一点不会有大错,等把夏昭仪扳倒了,才是能出口气的时候呢。”
董贞妃本来正兴致勃勃的挑捡着胭脂盒子,听到若樱的说话不由兴致灭了大半,但也知道她说得不错,只得将手里的胭脂放下:“那……若樱,你就帮我挑着看吧。”
想了想又道:“虽然你说得不错,可我也不喜欢被别的女人抢了风头去。”
若樱从如小山般的绸缎里挑出一件银底碎花的襦裙,配了嫩绿的宽袖小纱衣,又挑出几件翡翠首饰,笑道:“娘娘,奴婢自然用心,哪能让别的女人抢了你的风头去呢。”
将衣服穿好,若樱细细帮她梳了个堕马髻,挽得松松的拿碧玉簪子固定好,垂了一络搭在颈侧,乌黑的发丝更衬得肤白如玉颈线修长优美。
正在上妆,忽听外间传来三声炮响,一时人声鼎沸起来,董贞妃顾不得自己刚点了一半的唇急着就想站起来:“皇上回来了!”
若樱险险收手,将董贞妃压回镜前坐好捧着脸仔细看看后这才舒口气道:“还好没沾到别的地方,不然这妆可得重化了。”
说着有些无奈:“娘娘,几月都等了,这一时三刻的还等不得么?皇上虽是回了,可还得先按着规矩祭天祭祖告捷,然后还要论功封赏那些将军什么的。恐怕得等到晚间大宴群臣的时候,才是后妃上场的机会呢。”
一边说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工作:“娘娘也知道这妆呢早上只是试试,一会还要睡个午觉,不然晚上哪有精神呀。”
董贞妃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我一时兴奋给忘了,几月不见皇上,若樱,你该知道我的日子难过,现在眼瞅着回来了自然想早些瞧上一眼,这心,也能暂时放回肚子里。”
若樱又仔细打量一遍,这才满意地拿起铜镜:“娘娘宽心,时辰过得快,你看这不眼看着就快到午时了,一会用完午膳睡一觉起来,便能见着皇上了。”
“娘娘,你看看这打扮可还入眼?”
董贞妃揽镜自照,先是看自己的发式妆容,而后站起来对着大铜镜将全身上下细细瞧过一遍,银白襦裙上是粉色碎花,配着嫩绿小衣和绣金束腰让纤秀的身体美好得如同这初夏刚刚冒出花苞的夏荷,清新里透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
董贞妃越看越爱,都有些不忍将衣服换下来,到最后,才有些犹豫的问道:“若樱,今儿可算是皇上的大喜日子,这样穿,会不会有些太素?”
若樱笑笑:“娘娘,大喜日子是没错,可喜庆灯笼还嫌少了么?这样出去,才能让皇上一眼看到你呢。再说,这样漂亮大方,在这日子里很合适。”
听若樱将后宫里那些后妃们盛装的打扮比做“喜庆灯笼”,想一想那模样确是应景应情,董贞妃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鬼丫头倒是越来越灵精了。”
若樱自小与她一块长大,谈笑间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所以又笑闹了一会,若樱才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道:“娘娘,午膳快好了,我帮你把衣服换下吧,用完好好睡一觉。”
董贞妃点点头,让若樱帮她换衣,说道:“用完膳后,你就帮我端碗安神茶,休息好了晚上才有精神。”
任极此刻刚刚祭完天地先祖,正在大赏三军,他虽从十日前便开始斋戒沐浴,精神却是极好,过午了仍不休息,圣旨一道一道下,意在天下大赦普天同庆。
莫言有些忧心的守在莫纪寒床边,一回宫,他便被立即送往偏殿再被拘禁起来,这一路上本就少言的莫纪寒说的话更少,几乎只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想也是,谁人能在自己家国被灭之后高兴得起来,更何况妻子还一直杳无音讯,如今符离已成任极的天下,以后想要得知消息只会更难。
莫言正满脑子转着该想些什么话来说,没想到莫纪寒先开口了:“小莫,今天怎么只见你,柳莺呢?”
莫言见他肯说话了,很是高兴,忙答道:“今天外面人手不够,郑公公就把柳莺临时调出去帮手了。”
刚说完,猛的醒悟到外面人手不够的原因,不由一阵懊恼,她这个直肠子的笨蛋,随便找点理由不行么,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就听到莫纪寒只淡淡“哦”了一生就转头又去看窗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莫言搓了搓衣角,只好闭起嘴巴继续在床边陪着枯坐。
若樱服侍着董贞妃用过午膳睡下后,回自己屋里换了套普通宫女的衣服便悄悄溜出了“风倚宫“,今天是个大日子,自然人多嘴杂,只要多留点心,总能打探出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她心里还一直有个疑问未解,不搞清楚总觉得不放心。
若樱拎着一把扫帚佯做洒扫,一边不着痕迹的往任极寝宫“昭德殿”移过去,正思量着找谁打听情况,一抹娇小的身影就滑过她的眼角。
若樱顿时眼前一亮,紧走几步赶上那个看上去有些蹒跚的身影,轻拍她的肩道:“妹子,还记得我么?”
小宫女被惊了老大一跳,两手拎的一只大木桶险些儿给摔在地上,那声几欲出口的惊叫最终硬生生憋回喉咙里只憋得她脸色通红,好半晌才瞧清面前站的是何人。
若樱正等着她认出自己,谁知那小宫女一见是她,本来通红的脸色刹时苍白,拎起有半人高的水桶就要逃跑,只是水桶实在太重,还没跑几步出去就差点摔个跟头。
小宫女的奇怪举动让若樱莫名其妙,见她要逃,下意识的便追上去,将快摔到地上的人一把拎起来,水桶也被她抢下放到一边,拉着小宫女闪进了一处暂时无人的拐角。
若樱两手牢牢抓着小宫女不让她再逃,拧眉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见我就逃?”
她此刻神情冷厉,十指紧紧扣在小宫女肩膀上,那小宫女吃痛,又见她面色不善,早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回得出话来。
若樱心中渐失耐x_ing,却知道不能放松,这小宫女显是之前遇到过什么事,她现在要是不吓住她,难保她不会大叫出来,那就什么都完了,想到这里,索x_ing将脸沉得更厉害,低喝道:“说!”
小宫女被吓得浑身一颤,眼睛里顿时浮出一层水雾,但终于是哽哽咽咽的开口了:“我、好姐姐,你放过……放过我吧……”
若樱的语气已经明显不耐烦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小宫女的眼泪立刻就流下来,带着哭腔道:“就是、就是姐姐你上次送我的那只玉梳子……”
若樱顿时明了,原来是上次自己给她的那把,想是这小宫女没将东西藏严,结果被人发现,又不敢交代来历,怕是遭了不少罪。细一看她,本来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是瘦得快没了,显得一对眼睛出奇的大,不停发抖的双手上伤痕累累,已经磨出了不少老茧。
这一看,若樱心也软了,将声音放软道:“傻妹子,以前不是告诉过你有什么难处就去找我的么?”
小宫女只是摇头,若樱心思一转,说道:“这样吧,姐姐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一会我就去将郑公公将你讨来随我去伺候贞妃娘娘,但你需得告诉我些事。”
那小宫女哪想得到天上会掉下这么好个机会,瞪大的眼睛连眼泪也忘了流:“姐姐你说真的?”
若樱点点头:“自然,我诓你做什么呢?我还怕你告诉我的消息有假呢。”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接道:“我现在的衣服不成,你先等等,我回去换回来再来找你,等找郑公公你讨了来,我再问你些事。”
小宫女已经说出不别的来,对着若樱就扑地跪下连连磕头:“姐姐你是好人,你会有好报的。”
若樱好不容易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便匆匆回去换衣服,然后赶到在昭德殿专供宫人使用的偏院,绕开一排排的宫房,走到后院的水井处,那个小宫女正在吃力的从井中打水,旁里站了几个年纪稍大点的宫女宫监正在冷嘲热讽。
一声声刺耳的话让若樱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掐了掐指甲这才回复一张笑脸,还隔着段距离就扬声道:“哟,妹妹原来在这里啊,让姐姐好找,快过来吧。”
说着亲亲热热的拉过那小宫女的手,任由那桶重新落回井中发出“咚”的一声,接道:“妹妹怎么还在做这粗活呢,回头可要让贞妃娘娘看了心疼。”
本来围着小宫女的人本来见到外人过来面色不善,但一瞧见若樱的打扮倒也没敢先造次,又听她说到贞妃娘娘,不由神情齐变心下惴惴起来。
谁都知道贞妃娘娘现在正得皇宠,谁不想着巴结,看来那把碧玉梳果真是颇有来头,要是还让贞妃娘娘知道他们欺负了她看上的人,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几人心思转得一样,目光一碰便心下了然,其中一人轻咳一声走前几步正准备说话,不料若樱只斜眼瞥过便拉着小宫女头也不回的走开,只落得一脸尴尬。
找人一问便轻轻松松的问到了郑公公的所在,若樱拉着小宫女直往御膳房去,路上对不安的小宫女道:“好妹妹别怕,一会儿你一句话都不用说,只管跟在我后面就成。”
小宫女默默点头,若樱问:“对了,你叫什么?告诉姐姐吧。”
小宫女胆怯道:“我、姐姐你就叫我小容好了。”
若樱笑笑:“别怕别怕,小容是吧。那,小容,我问你件事,那把玉梳的事情,郑公公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