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天气更暖了,紫宸殿里的桃争相开放,远远望去娇粉一片.裴怀之有点后悔把那个软榻扔出去了,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他都喜欢坐在桃树下,任花瓣飞舞在自己周围,没了软榻,坐别的又嫌煞了风景,徒留一声叹息.
夜里想喝水,起身喝了口茶又觉得嘴里没什么味道不舒服,到小厨房里找点吃的,无意中看到几瓶酒,顺手就拿走了.回房的路上被一只桃树枝打了头,又顺手把它折下来,脚下一拐去了回廊.回廊下挖了个不大的池子,里面养了几条锦鲤,喝着酒赏着月闻着花,可惜他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吟不出那些多愁善感的诗句来应景.猛然,身体被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一愣,很快回过神,能在深夜自由出入各宫殿的还能有谁身体动了动,想脱离这个怀抱,耳边就听那人说"别动,小心掉下去."
看了看下面的池子,不深,不过这个季节掉进水里可不是什么乐事,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个人就这样抱着."我刚去屋里找你了,你不在,还以为你在花园那呢,原来躲在这赏月喝酒."
慕逸晨先去的寝殿,找遍了也没见人,就想着是不是在花园,走到半路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再走进看,裴怀之仅着单衣坐在回廊,手里正拿着酒瓶往嘴里灌,旁边一个酒瓶里插着只桃花,对比那日一身粉红的艳丽,更喜欢今日这身素雅.
"这大半夜的皇上到我这来干吗这是刚从那个嫔妃那出来啊."这话刚一说出来,裴怀之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一股醋味.在听到那人发出吃吃的笑就更臊了,也不管是否会掉下去,就要挣开那个怀抱.慕逸晨放松了手臂,拉起裴怀之的手"走,给你看样东西."
一直拉着他走到前院,让他站定,自己反身回屋拿了盏灯,烛火很微弱,还是在漆黑的夜里照亮的面前一切.一张软榻就放在桃花树下,裴怀之只是看着,又看看慕逸晨不解的问"这就是你让我看的东西"
这样的反映是慕逸晨所没有想到的,平淡中带着点不屑,心沉了几分,原来带点邀功的心思这会完全没有了"是啊,今天刚做好,我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你那个藤编的摇椅看着有点不舒服."
裴怀之又问"那陛下可知道我前一阵刚扔了一个,您这有送来一个,不是成心给我添堵吗"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慕逸晨什么表情,心里乐开了花,也知道这算极限了,再惹下去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打着哈欠的往回走"困死了,您也早点歇息吧."
催着工匠赶工,上面的漆一干马上就让人送来,也不管这是深夜,本以为不说夸最起码能听点好听的,谁想到人家还不稀罕,这就叫用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九五之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可就是对着那人的背影气不出来,慕逸晨第一次理解了犯贱这个词.裴怀之走到门口停住了,回头看还
站在原地的人"今晚上您是打算就在这软榻上睡了吗"
一愣,没反应过来,再一想才明白,这是叫他进屋睡,想想自打裴怀之住进紫宸殿,他还没在这过过夜,刚才那点气也就烟消云散了.裴怀之说完也没理他,自己就回屋了,他算知道"给个巴掌再赏个甜枣"是什么意思了,好像效果还不错.
这注定是一个躲一个追的的夜晚,慕逸晨要搂着裴怀之睡,而裴怀之这五年来都是一个人睡,跟别人睡在一个床铺上都觉得勉强,更别说还要搂着,你追我躲的还真热闹,实在抵不过周公的**就随他去吧.清晨起来,看到裴怀之还窝在怀里,慕逸晨就觉得神清气爽,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做,
只是这么抱着睡都觉得幸福,轻手轻脚的不惊动身边的人起身梳洗,临走前还在裴怀之额头留下一个吻,不意外的看到他皱了眉,这天早晨可真好.
太医院的差对于裴怀之来说可有可无,想做的事已经都做了,别的人也使唤不动他,每日睡倒自然醒就是常有的事.今日醒来刚想坐起来就听旁边有人"裴相可是要起身了"
裴怀之揉着眼睛"蓝明,我现在只是太医,不是丞相了."
蓝明笑着上前帮他穿衣服,今天穿的是件水蓝色的长衫,衣服用熨斗熨的展展的,以前在熨的时候还会放上熏香,现在裴怀之不再做香了,宫里的熏香又嫌味道不纯,就不再放熏香,紫宸殿和永安宫估计是整个后宫没有熏香的宫殿了,慕逸晨说起来,只说是鼻子被养的太灵敏了."在奴才眼里,
不,在陛下眼里也是一样,只有您一位丞相,也只承认您一人,为此陛下还专门下过旨意,敢言立相者斩."
"何必呢蓝明你应该劝着点,有了丞相也可以为他分担,凡事也有个可以商量的人,齐恒仪就完全可以担当这个职位,人也靠得住."
最后蓝明在裴怀之腰间系上一根丝绦,才算穿戴完整"要说您去说,奴才可不去,陛下踹人的功夫近几年见长."
"你蓝大总管都不去,我一个小小的太医算什么啊,你怕踹我也怕."
"哎呦主子诶,咱们两不一样,陛下对您的心,您还感觉不到吗就外面放的那个,一做好连夜就给您送来了,您可好,连瞧都不瞧,整个一不稀罕."
蓝明心疼裴怀之,也心疼慕逸晨,免不了要替慕逸晨念叨几句.
"外面放的哪个"裴怀之是真忘了,那会已经困了,只想着上床睡觉.
得,念叨了一通这算是白念了,这是主子又发不得火,拉了裴怀之就往外走,站在门口朝那边一指"就那个呀."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昨天放在桃树下的软榻上已经落了一层的花瓣,走近一看,这个软榻还真是费了心的.紫檀木的底,靠背镂空雕着二龙戏珠,这个珠是一个如镜面大小的翡翠,光泽清凉,纯净无瑕疵,而会跟身体接触到的地方都垫上了厚厚的垫子,裴怀之摸了下垫子上的锦缎,这个手感是龟兹锦.龟兹锦要比普通的锦缎甚至丝绸还要光滑细腻,对工艺要求很高,每年能生产出来的数量就很少,有瑕疵的就在当地流通售卖,完好的精品就会进贡到皇宫,那个嫔妃要是得了龟兹锦,就恨不得炫耀的满皇宫都知道,裴怀之在想,这个软榻又是翡翠又是龟兹锦的,要不要也搬到御花园去炫耀一番,最后也只是想想罢了.也确实如蓝明所说,是用了心了,只是这份心,他不打算要.
情不领,东西要留下,让人把它擦干净抬到回廊下面,就对蓝明说"蓝明,东西我留下了,让他下次别再费这个神,我一介小小太医,承受不起."
蓝明轻叹一声"您是不知道,刚一得知您的死讯,陛下差点晕过去,捂着心口半天缓不过来,毕王一进来就给了陛下几拳,他也不还手,就这么站着让毕王打.您就是他身上的血,是他身上的肉,平时不觉的会怎样,可真要剜去一块,就要伤筋动骨了,陛下是真的疼了.一时让人迷了心智,才会铸成大错,您还不知道吧,当时皇后在宫里行巫蛊之术,陛下才会着了她的道,知道真相后,陛下气急了,不顾祖制就费了皇后.当我们在毕王府门口见到您的时候,陛下兴奋的睡不着觉,想见您又怕您还生他的气,就这么忍着压着,忍不住了就跑去了.您就再给陛下一次机会,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说放就放多可惜啊."
慕逸楚打慕逸晨这事裴怀之知道,只是这巫蛊……"蓝明,如果你说洛灵下毒,我信,这巫蛊我不信.洛灵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自小也懂得宫廷常识,巫蛊在历朝历代都被视为大忌,她就算有再大的胆也不会去做,蓝明,你比我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明垂下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算了,反正都过去了,你这么做也没错,也算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见裴怀之往屋内走,蓝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主子,既然都过去了,您就不能原谅陛下了吗他是皇上,难道真让他给您跪下认错吗"
裴怀之脚步顿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头也没回"蓝明,这个话题我不想继续,这话我也只说一遍,对一个要杀你的人何来原谅"
"主子,恕奴才失礼,奴才多嘴再问一句,您可是看上毕王殿下了."
这次裴怀之停住了"逸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兄弟,只是兄弟."我也多希望我爱上的人是他,只是这一切从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上天早就安排好每个人要走的路,无法回头.
蓝明追上去"主子,那要不要在配几个宫人,这么大的紫宸殿里只有几个在外院打扫的粗使宫人,内殿都没人伺候,这怎么行?"
"不碍的,这几年我习惯了一个人,人多反而觉得会不安."在这些人中谁知道他们都怀着怎样的心思,经过那些事,无法相信其他人,就是对蓝明也会有所保留,如果说完全相信的话,可能就只有慕逸楚一个人了.
第 88 章
慕逸晨很苦恼,软榻送去了,人家也留下了,据说还称赞有加,再据说还想搬到御花园去显摆给那些嫔妃看,可怎么就是见了他那张笑颜瞬间冷掉,对蓝明都可以安静的聊天,怎么就见了他话里不带刺就不能开口呢问蓝明,蓝明也说不知,只有去问另一个人了.
当看着慕逸楚摇着他那把描金扇子老神在在的样子,慕逸晨就觉得来找他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慕逸楚故作吃惊"哎呀,堂堂的一国之君来找我一个闲散王爷询问怎么逗那人开心,我没听错吧"
慕逸晨抬脚就走恨恨的道:"你听错了."再一次觉得自己来这个人绝对是没睡醒的状态下做的决定.
眼看着就要走,慕逸楚忙上前拦住"别啊,我随口说说你还跟我计较,走走,别干站着,都到午膳时间了,哥哥请你吃饭,咱们兄弟好久没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有多久呢从子墨死,两人间说的话要是写在奏折上,估计也不会超过一本奏折.
拉着慕逸晨上了马车一路往码头走,下马车上船,慕逸晨满腹狐疑,只不过吃个饭而已,怎么还要坐船等到了飞仙居,就像所有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一样,呆住了,无不赞叹老板所花的心思,光看这雕梁画柱的楼阁,绝不会输给皇宫中的任意一间宫殿.进了门,宾客如云,一层全部坐满,小二忙的恨不得长出八条腿,最吸引他目光的是柜台上飞仙居的那块匾额,不似外面招牌上的那样飘逸洒脱,反而是苍劲有力的感觉,两块匾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落款,没有盖印,就这样慕逸晨还是认出了这字的笔迹.出自本朝第一大书法家严诚的笔下,有传闻他的字虽好,可人就比较懒,十天半个月也不愿意写一个字,反而就落个奇货可居的地步,一字千金那是毫不夸张的,皇宫中至今也只有他的一副字帖,能让他给这家饭馆写匾,这幕后老板可真是天大面子啊!心中对这家店多了几分期许,更多的是对这家店的老板.
旁边有小二迎了上来,慕逸楚是熟客自然先跟他打招呼"呦,慕爷,这位爷,这一,二楼走坐满了,您楼上请."
"给爷挑个临河的雅间,招呼好这位爷,招呼不好爷不结账."转头对慕逸晨说"你先上去,我去方便方便就来."
"得嘞,您就放心吧!"
待到二人上楼,慕逸楚就问掌柜"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去给我送个信,现在人呢"
掌柜的也压低声音"在府里,几天都不出门了,不吃不喝的,人生生的瘦下去一大圈,可怜啊."
"府里他府里多久都没人住了,你去,找人把你家主子给我架到我府里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绑也好,打晕也好,今天必须给我弄过去,掰开嘴往里灌米汤,你要是不好动手,就从我府里带人过去."
掌柜的这边答应着就马上安排人去办,慕逸楚叹息着就往楼上走,感叹着人生无常.
飞仙居的雅间是按照春夏秋冬来分的,他们今天进的是夏,一进来慕逸晨就看到了墙上的画,画的是夏荷,落款是梁然.梁然,是慕逸然的化名,曾经就用这个名字去骗的李贺.旁边还有一副字,是慕逸楚题的,题的一首咏荷的诗,最后目光落在另一副画上,一池碧水,有小舟泛在绿波之上,船上
是两个人,一人吹笛,一人在一旁听,听的痴迷,最后的落款是诚素.诚素,很少人知道这个名字,慕逸晨就属于这少数人,这是严诚的化名,能让这么一个人又是写匾额又是画画,而且上来的时候还留意了一下,几个雅间门口挂的,写着"春夏秋冬"字样的牌子也都出自严诚的笔下,心中对这位老板就更好奇了.
待慕逸楚刚一坐定就迫不及待的问"这家店的老板是什么来头能让严诚专门给他题字."
"我也不知道,来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有见过这家老板."慕逸楚语气低落,表现的也很无奈.
很快,几个招牌菜就上桌,慕逸晨只尝了一口就有了想把厨子招进御膳房的想法,绝不同于在宫里吃到的任何一道菜,美妙的滋味无以言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这几个菜很满意,慕逸楚帮他斟上一杯酒"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确实很不错,你经常来"
"是,我们经常来."喝酒,谈天,只是现在以物是人非.
慕逸晨觉得他错过了,错过了兄弟间的相聚,错过了他和裴子墨的相守,什么时候他的眼里只有江山社稷,对所有人都怀着戒心,特别是裴子墨.怕他手握重权,功高盖主以至于起了反心,才会让别人钻了空子,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可笑至极,这个陪着自己走遍蛮荒戈壁的人怎么会有二心?好在上天派来一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面前,就算补偿也好,这个人他都绝不会放手."逸楚,不管你对裴怀之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今天我告诉你,别打他主意,我绝不放手."
知道他会这么说,当初对裴子墨也是这样,结果呢"逸晨,他要的你给不了,放他走吧,对你俩都好."
"笑话,这天下都是我的,还有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慕逸楚斟满酒,慢条斯理的说"他要一份真心,你给的起吗子墨也求一份真心,陪了你二十多年,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对这样一才相处没几天的人你会给吗?别逗了,你富有天下不至于跟兄长争一个人."
"我只是想补偿我所做的一切."语气低落还有几分可怜.
"补偿?子墨已经死了,你补偿给谁看?你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裴怀之,不是裴子墨,你要补偿就等你百年以后到下面去给子墨忏悔补偿吧."五年了,一想起慕逸晨和裴洛灵所做的一切,就忍不住的咬牙切齿,他俩还真是绝配.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直到宫门口,慕逸晨下车前回头对慕逸楚说"逸楚,不管他是裴子墨还是裴怀之,这次朕绝不放手,绝不."
拿出了皇帝的名头来压人,慕逸楚也毫不示弱"慕逸晨,我也告诉你,你也别拿出皇帝的派头来压我,皇位我不要,如果我想坐这个位置,轮不到你.我知道,我也不是那块料,所以我选择做个闲散王爷.当初子墨爱你,全身心的爱你,你不珍惜,现在,我后悔当初没有争,觉得子墨高兴就好,是我
错了,这次,我绝不让你."放下帘子,调转车头离去,只留下飞扬的尘土和愤怒的帝王.
马车并没有直接回毕王府,而是绕个一圈又回到了皇宫,慕逸楚跳下马车就快步入宫,要赶在宫门落锁前出来.巧的是慕逸晨一回宫就收到了几个大臣的奏折,这会还在上书房听吵架,给慕逸楚留出了时间.直奔紫宸殿,在裴怀之耳边耳语几句,两人又快步出宫,直奔毕王府.
车刚一挺稳,两人就跳了下来,早有守候在门口的下人禀报"人来了,是打晕了抬来的,喂了点米汤,还没请大夫."
心里有了准备,在见到躺在床上的人时还是呆住了,原本的苏定方高大英俊,气宇轩昂,他剑眉入鬓,双目炯然,那英俊的脸庞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尊贵,无一不让人瞧得目不转睛,心生敬慕之意.如今却两颊凹陷,面色暗沉,整个人瘦了两圈,周身围绕着死亡的气息,如果不是有一丝清浅的呼吸,就会以为这个人已经西去了.慕逸楚问"有办法吗"
打开药箱,拿出要用的银针"如果樊诺在就一定没有问题,现在只能说试试看吧."
等裴怀之直起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床上的人还在沉睡中,这也难怪,据说好几天都没睡觉了,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又喂他喝了药,这才坐在旁边喝口水.慕逸楚帮他揉着酸疼的肩膀"我让人熬了百合粥,你去吃一点吧,让人在这守着就行."
裴怀之摇摇头"我不放心,我必须亲眼看着他醒过来."苏定方对于他来说不只是朋友,还是兄弟,知己,现在他这个样子,实在不放心交给他人.
两人都吃了些东西,慕逸楚这才说起来:"严诚这病来的太突然了,听说是我去龟兹的时候发的病,熬了一年多,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不行,直到最后都不让人去告诉苏定方.这苏定方也是,一跑就是十年,一听人不行了,快马加鞭的就偷跑回来,心里放不下,当初为什么要跑呢"
"在龟兹的时候我听苏定方说过,他和严诚原来是朋友,好像严诚一弄明白心里喜欢的是他,就跑来告诉了苏定方,还没等苏定方想明白,就被派去打西域.其实他喜欢严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表达,心里一直说,再等等,等准备好了就会京城,这一准备就是这么多年,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言语中无不感到惋惜.
苏定方昏睡了两天,裴怀之就守了他两天,慕逸楚陪了裴怀之两天.醒来的的眼神了只有绝望,醒来后的日子,就一直恹恹的躺着,让吃就吃,让喝就喝,就是躺在那里不动不说,不哭不笑,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一连几天,裴怀之实在忍无可忍了,上前掀开被子,一把揪住苏定方的领子拖下了床,这一拖才知道,他都可以一手拖动这人恐怕已经瘦的没型了,心里是心疼他,嘴上该凶还是凶"苏定方你给我起来,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苏定方闭着眼,回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手一松,把他摔在地上"你清醒一点,难道他希望看到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是他现在在你面前,准大嘴巴抽你.你早干什么去了人家心心念了你十年,十年啊,人这一生有几个十年他这都扔到你这窝囊废身上了,现在知道心疼知道难受了,早你怎么跑的那么远"看到苏定方睁开了眼睛,知道刚才的话对他有了几分触动,语气也缓了几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搁谁谁都难受,可你一直这样算什么想死就痛快点,不想死,就哭一场,喊一场,实在不行我陪你打一场,然后咱擦干眼泪,去他坟前上柱香,连同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活的像个爷们,别他妈在这给我装死,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了就来气."
苏定方没有出声,裴怀之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是在旁边陪他坐着,做到腿麻,就听到苏定方发出隐忍的哭声,从隐忍着不让声音发出来,到哀号的痛苦,这是要把连日来胸中的浊气放干净.抱着裴怀之不停的说"我难受啊,他怎么就不等我回来呢,我他妈不是人,就是个混蛋."裴怀之不做声,只是让他依靠着,这个时候不需要语言,只是陪着就好.
大悲之后的苏定方,笑容不再,多了几分沉默,临走前把严诚火化,抱着罐子印上自己的唇"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如今还得你来等我.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起,不管去哪都带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我也不会再孤单一个人了,你也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吧"
裴怀之强忍着眼泪才没有落下,两人最终还是相守了,虽然是以这种模式相守,不过即使严诚也会很欣慰的吧.
临行那日,大家都来给他送行,苏定方拥抱了裴怀之在他耳边说"谢谢,要不是你骂醒我,我还浑着呢.我是十年,你是快三十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难道真要等到生死相离"说罢翻身上马,冲众人一抱拳"我这就回去了,飞仙居就交给各位了,别等我回来养老的时候,你们把我的店给折腾没了,我在龟兹等你们随时来玩,就次别过."
第 89 章
裴怀之刚一进紫宸殿的门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那人带着担忧的声音"这几天你去哪了我快急死了,下次去那一定要给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这样就走了呢."诉说戛然而止,猛地拉开彼此的距离,惊喜地看向怀里人的脸,就在适才说话时,他感觉到这人很轻很轻地搂着他的腰,头放在他的颈间,怀里人伸手捂上他的眼睛"别动,让我靠一会."
慕逸晨没有再动,只是把他又抱的紧了些,裴怀之只想找个人靠一下,不管是谁都好,只想放松身体,把重量都交给那个人,两个英俊的男子就这么抱着依偎着,身后是一棵娇嫩的桃树,旁边点缀这各色花朵,周遭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温馨的画面定格在这一刻,任谁看都觉得这两人本该就在一起,少了谁都不完整.许久,慕逸晨开口"你这几天去哪了别告诉我你在逸楚那,我会受伤的."
站的够久了,腿有些酸,而且不想让两人继续这么**下去,松开慕逸晨就往里走"一个朋友病了,我去看看."
"哦,下次去那要先告诉我,告诉蓝明也行,我会担心的."是真的担心,害怕他会这么无声无息的走掉.裴怀之没有回答,只是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慕逸晨也不催,就在旁边安静的等着,一壶茶喝完了,才听他说"好."
一个好字就让帝王松了口气,蹲在裴怀之的面前,拉着他的手郑重的说"宫里的那些有的没的想来你也听了不少,没错,你是跟他长的一模一样,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肯定会说我把你当成了他,是,我承认,一开始见到你我以为他又站在我面前了,不可否认我心里面很激动也很高兴.接触下来才真正的发觉,你不是他,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真的要感谢上天,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裴怀之你听好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的像他,而是你,只是你.现在你可能不信,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你每天接受一点,总有一天,我的心意会切实传达给你,我可以等,等到你接受我的一天."眼神炙热,言语中透漏着真诚于恳切,帝王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在等着那人的回答.很久很久,久到慕逸晨觉得没戏了,才听那人说"好."
兴奋要把那人抱在怀里好好亲吻一番,哪知蹲的太久了,腿都蹲麻了,还没站起来就摔倒在地,裴怀之只打着哈欠往里走"几天都没睡好,好困啊."
完全不理正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的慕逸晨,对他的求助也是充耳不闻,只留下慕逸晨一个人坐在地上揉着麻掉的腿.
躺在床上的裴怀之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锦帐,苏定方临走时的话还依稀还在耳边,三十年,人生最美好的三十年都蹉跎在一个人的身上,剩下的三十年还会变吗对慕逸晨爱吗爱,恨吗恨,恨不得就一刀捅死他,进宫到现在有无数的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开始的时候一直告诉自己,先除了裴洛灵,现在裴洛灵除掉了,后宫其他的嫔妃也暂时的安分守己,心里还在犹豫什么不知道,对待裴洛灵可以毫不犹豫的出手,对待慕逸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等等,是不舍还是……还爱着.
烦,真烦,苏定方你说你走就走嘛,给我说什么说.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忙一翻身,面朝里,装作熟睡的样子.慕逸晨见他还睡着就帮他盖好被子,在耳间留下一个吻"好好睡吧,我晚上再来."很明显感觉到这话一说出来睡着的人身体就放松下来,心里一笑也不揭穿他就走了.带着蓝明一路往上书房走"一会让人拟旨,随便什么理由,让苏定方就呆在龟兹,无旨不得进京."
晚膳时间慕逸晨出现在紫宸殿,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是按照慕逸晨的口味做的,还好这五年裴怀之的口味没怎么变,这些菜里很大一部分也是他爱吃的.席间慕逸晨亲自给他布菜,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夹的正巧也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裴怀之照单全收的吃进肚子里.夜很深了,慕逸晨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裴怀之先抗不住,坐在椅子上不停的点头,最后放弃了较量"随你了,你爱睡就睡吧."
慕逸晨乐颠颠的就跟了进去,你追我躲的游戏再一次上演,最后依然是以裴怀之放弃抵抗而告终.
如此几天,整个后宫就都知道慕逸晨夜夜留宿在紫宸殿,后宫嫔妃提起裴怀之无不恨的牙痒,太医院里的人见到他,眼中也藏着不屑,有些自命清高的人见到他,言语中少不了的冷嘲热讽,这些裴怀之都一笑置之.自从苏定方走后,有一阵子没见到慕逸楚了,问慕逸晨也只说"是有一阵没上朝了."再就问不出来什么,一打听这才知道,直接把人发配到京郊的军器监,还说什么造好之前不得回宫,这是一国之君的所作所为.
龟兹的苏定方看完圣旨,随手就扔到一旁,抱起了那个视若珍宝的瓷罐,喃喃道"严诚,怎么有这么小气的皇上,我想收回对子墨说的那些话了."全然忘了这是他私自离开龟兹的惩罚.而在军器监受着炉火烘烤的毕王殿下,把那张处处含着讥笑的圣旨往火炉里一扔,给烧的通红的炉火加了柴,恨的咬牙切齿,抓起旁边敲打兵器的大锤就抡了几下,恨不得把慕逸晨就这么锤了.
有句话叫"皇上不急太监急",也有这么一种人叫"咸吃萝卜淡操心",消停的日子没过几天,就开始上奏,什么江山永固子孙万代,当初裴洛灵的那个孩子是多么的可惜,皇上正值年盛,应该给皇家开枝散叶之类的,开始慕逸晨还压着性子听,后来再有这类折子就当堂打回去.这事绕来绕去的就让
裴怀之听到了,觉得这主意不错.
这日两人正在吃饭,裴怀之就提起"听说有大臣上折子让陛下为皇家开枝散叶,可有此事"
慕逸晨的眉头皱起来"这事你知道的倒挺快"
"在太医院当值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大臣说的没错,陛下是要早作打算."
就听"当啷"一声,象牙包金的筷子被扔到了桌上,慕逸晨满面怒容"裴怀之,你就这么想让我跟别人生孩子"
裴怀之也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陛下这话说的,历朝历代哪有皇上膝下无子的作为皇上,您就必须为皇家生下子嗣,这也是您作为君主的责任."
责任,又是责任,当初娶裴洛灵的时候,裴子墨就说是责任,现在子嗣又成了责任,还是从面前这人嘴里说出来的,一样的容貌说着一样的话,还真是见了鬼了.好好的一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两个人就像赌气的孩子一样,谁见了谁也不说话,裴怀之就在想,小时候两人赌气,不到一个时辰,那人准过来认错,真是年纪涨了脾气也跟着涨,这已经是五天没说话了,开始两天慕逸晨还来,后面几天连门都不进了.蓝明看着着急就过来说和"主子,陛下为什么不愿意跟别人生孩子您知道,您还
这么逼他,曾经陛下对奴才说过,您要是个女子,绝对就立为皇后,也只有您配生下他的孩子,还说,如果您能生孩子,这会孩子早都满地跑了,陛下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光是骗不了人的,您又何苦逼他呢别的嫔妃要是真生了,难受的不还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