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再上朝,慕凡修没有提要放裴子墨出来的事,裴言也不问。自从哪天在御书房无意间听到那个大秘密之后,这几日上朝,慕逸楚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那俩个人。朝堂上的慕凡修,强势的,威严的,高高在上的气势让人不敢抬头看他,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断然不会相信那样妥协的语气出自这个人的口中。当然,这样的语气也只是对哪个人而已。
“毕王,毕王,慕逸楚。”最后的语气已经是压着火了。
慕逸楚猛地回神,知道自己一直盯着裴言看,估计是惹皇帝陛下生气了,忙恭敬的答“在”。
“对于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慕逸楚一愣,刚才一直在发呆,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事,第一反应就去看裴言。
裴言借由笏板在前面虚挡一下,微微偏头,用嘴型说:“太子”。
太子?慕逸楚心中已了然,如果是废太子,裴言定会说“立储”,既然说的是“太子”,那就是在议李浩光那件事后,对太子的处罚问题。慕逸楚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回陛下,儿臣,同意那日齐大人所说的,太子阅历尚浅,李大人又是太子妃的生父,所以,在处事上难免有些偏差。但太子本性纯良,这些想必也是他的无心之过。自那日勒令思过以来,潜心研读历朝历代帝王志,日日反省,对自己当日所做之事懊悔不已。还请陛下宽恕太子的初犯。”说完就跪在堂下,百官也跟着跪了一地。
其实慕凡修的本意也是给太子一些教训,不至于废黜,废太子,必将民心不稳,也恐会动摇国本。囚禁了这么久,也是让他收敛下狂妄娇纵的习性,日后行事稳重些,也不至于让他人左右。一挥手“都起吧。裴言,下了朝去太子那传旨,明日上朝。”
太子再站在朝堂上,明显收敛了很多,言行举止都较之前沉稳了些,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又悄悄的转到太子这边,对于这一切,慕逸楚只是笑笑,不去理睬.
那道解除慕逸晨和裴子墨囚禁的谕旨终于是发出了.那天,是两人的生辰.从出生以来所有的生辰都是三个人一起过,热闹自是不必说,各种赏赐在这之前就已经搬进了紫宸殿,各大臣送的贺礼也都堆的满屋都是,这次却是两个人过,裴子墨不禁想到了在家里的裴洛灵,今年也及笄了.女子及笄后就可以婚配了,早在九岁那年就已经指婚,指的就是那个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的慕逸晨.记得当时说的是在慕逸晨加冠后成婚,加冠,还有五年,就让自己再独占他五年吧!
一大早,慕逸楚就差人送来的贺礼,两根一模一样的白玉发簪.整根发簪,通体透亮,摸上去冰凉润滑,温润如羊脂,果然是上好的羊脂玉.
同发簪一起送来的还有两套新衣服.蓝明在一旁伺候着帮两人换上,隔着屏风慕逸晨问那人:"你家殿下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回五殿下,毕王殿下被皇上叫到御书房了,殿下差奴才先送了过来,让五殿下不要担心,一会儿自会过来."
慕逸晨让那人先回去,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又不是小孩子了,过个生辰还要穿新衣服."
裴子墨也已经换好了,坐在椅子上眉目含笑的看着他"这水蓝色倒还挺衬你,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样子."
慕逸晨上前,勾起他的下巴,覆上柔软的唇"那,你可喜欢?"
裴子墨脸上微微一红,眼睛就往旁边看,慕逸晨把他拉进怀里,耳边轻声说:"别看了,早出去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再没这点眼力见,早就逐出宫去了."话落,咬上了那个小巧的耳垂,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缩"墨墨,你还没说,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这衣服还是喜欢这穿衣服的人?对他,只怕已是痴迷.身形一躲"行了,别闹了,你好生坐着,我给你梳头."
慕逸晨知道他是害羞了,任由他拉着坐在镜子前,束起发髻,插上那根白玉簪.两人收拾妥当正欲往外走,慕逸晨拉住裴子墨的手"墨墨,你给我的贺礼呢?"
被他这么一问,裴子墨就有心逗逗他,不解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人"啊?贺礼?什么贺礼?"
慕逸晨知道是逗他,抱着裴子墨就不撒手"每年生辰你都会给我准备贺礼的,就拿出来吧,别逗我了."
裴子墨一手抚上慕逸晨的面颊,略带歉意的说:"小晨,对不起,今年确实没有贺礼的,被囚禁在这那能准备到贺礼啊."说完就见慕逸晨从最初的期待到失落,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笑.
一笑,把裴子墨抱在怀里"没关系,墨墨,我说笑的,别放在心上."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在微微的抖动,心里一惊,忙看他的脸,一张笑颜出现在眼前,心知自己被骗了.
裴子墨笑够了才说:"小晨,你怎么这么好骗?我会不给你准备吗?从记事起就没有那一年是拉下的,今年自然也不会手伸出来吧."
一个杏黄色的荷包.这个荷包是裴子墨早早就央了慕逸楚,让贤妃娘娘帮忙绣的,杏黄色的底绣上如意的图案,里面放上他自己做的檀香.
慕逸晨翻来覆去的看着荷包,又放在鼻子下面闻闻,淡淡的檀香幽幽散出.裴子墨看慕逸晨这个样子,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每次送他的都不是
什么值钱的玩意,他都当宝贝一样的收着,不让别人碰."行了,快收起来吧,难道还让我帮你带上不成?我看这会逸楚也该来了,别等他来见不到咱们人,失了礼."
慕逸晨又把荷包递给他,裴子墨一笑,接过荷包,帮他挂在腰间"好了,可以出去了吧?"
慕逸晨伸手捏住裴子墨略尖的下巴"还忘了一件事."低头吻住他的红唇,唇齿交缠.
等到了前殿,慕逸楚和慕逸然早就等在哪里,裴子墨脸上一红,伸手在慕逸晨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两人一出来慕逸楚就注意到了慕逸晨腰上的荷包,打趣道:"五皇子殿下,这荷包可还满意?以为不枉有的人用了三种熏香换来的啊."
慕逸晨不解的看着裴子墨,裴子墨拉拉他"你别听他瞎说."
慕逸然也在旁边凑声说:"是啊,娴妃娘娘喜欢子墨做的熏香,必须拿三种熏香来,才肯帮他绣这个荷包.那些香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子墨捂住了嘴"哎呀,四哥,说好的,不能说出来的."
慕逸晨明白了,原来前几日,裴子墨不停的做熏香是为了这个荷包,难怪为他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说,手握住了荷包,就像握住他的心.
裴子墨被慕逸晨盯的不好意思了,推着慕逸然就往偏厅走,边叫蓝明"蓝明,摆饭."
一道道精致的菜品,摆了一桌子,这些也是慕逸楚让娴妃那的小厨房做的,都是他们爱吃的菜.在这紫宸殿,没必要拘束,也无需遵守那些死板的规矩,教条,又何况是对着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各个吃的尽兴.只是有一个人有些不安,袖子里那道谕旨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的他血肉模糊.
出宫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两个寿星公也被劝进去了好些酒,脸上都带着微红,慕逸晨觉得这样的裴子墨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撤去酒菜,摆上茶点水果,慕逸楚的手一直摸着袖子中的谕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人都是自私的,这尽一年时间的相处,让他经常在想,如果就这么囚禁着该多好,可以每天都看到他,这也是他在御书房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马上告诉他们的原因之一,从那天起,心里就明白,该来的总是会来,他不会就这么被囚禁一辈子。今天早上,慕凡修把这道谕旨交给他的时候,当下的反映就想拒绝,他差点就说出“就这么囚禁着吧,不要放他出来了。”,最后也只是恭敬的接过了谕旨。心里还是不甘,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住,问:“父皇,为何要今日下这道谕旨?”
“今日是他们的生辰,就当是朕送他们的贺礼吧。”上位的人轻描淡写的一答。
还是不甘,用力攥紧了谕旨“父皇,必须今日吗?”
这次没有回答,慕逸楚知道这就是答案,用力闭了下眼睛,退出门去。
慕逸然看他在发呆,就知道是为什么事,轻轻的踢了一下,回过神的慕逸楚对他摇了摇头。慕逸然在心底叹了口气,又看看坐在对面微醺的寿星公,“逸晨,你带子墨回屋躺会儿吧,仔细着别坐在这受了风头疼。”
听到关门的声音,确定两人已经离开了前殿,慕逸然才对慕逸楚开口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宣旨?”
端在唇边的茶杯停住了“太阳落山之前吧。”
慕逸然推动轮椅到他的面前“逸楚,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可是,父皇下了旨意,让即刻出宫,你已经拖到这会了,再拖下去没办法给父皇交差。再有,裴相和裴夫人也在家盼着他回去呢,今天也是洛灵的生辰,就让子墨早点回去一家团聚吧!”说着拍了拍慕逸楚收在袖子里的谕旨。
这些话自己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宣完旨意,就要立刻出宫,这一别,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见了。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等他们睡醒吧。”
一觉醒来,又喝了些醒酒茶,两人的酒气也下去了,慕逸楚正了神色“慕逸晨,裴子墨接旨。”
一直到谕旨宣读完毕,两人神情木然,呆呆的跪在地上。刚才慕逸楚念的什么,两人都没听清,只听到即刻出宫,未宣不得入宫。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出宫,可这未宣不得入宫,又是什么意思?
慕逸楚和慕逸然看到俩人的样子,心里都有些难受,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皇帝金口玉言下的旨意,谁敢违抗?伸手把两人扶起来,坐在凳子上,慕逸楚蹲下帮裴子墨揉着膝盖,好一阵才听慕逸晨说:“逸楚,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未宣不得入宫?”
裴子墨恢复了常态,拉过慕逸晨的手“小晨,你别这样,出宫是好事啊,而且,你也不用再囚禁了,多好啊。不入宫就不入宫,这皇宫,还有那是咱们没去过的?没什么稀罕的。”就是舍不得你。
慕逸晨看着裴子墨强装出来的笑容,发红的眼角出卖了他心中的苦痛,墨墨,别这样对着我笑,我会更舍不得放你走的,抚上他白皙的脸庞,强迫自己笑出来“是啊,墨墨,这皇宫早就住腻了,回家吧,帮我们给裴相,裴夫人请个安。”话音刚落,就把面前的人死死的抱在怀里,记住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记住他
暖暖的体温,就放肆这么一回吧!眼角的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三个人把裴子墨一路送到了皇宫的西门,裴家的马车早就等在那里,按礼数对三人行了礼,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马车上,裴子墨怀里抱着的还是当时进宫的时候裴洛灵交给他的哪个盒子,禁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来的时候抱着你,回去还是抱着你。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他这近一年来得的小玩意,大部分是慕逸楚给的,怕他闷着,经常拿来一下新奇的小东西,不知不觉的就收了这么一盒子。里面有个黄绸包着的东西,裴子墨不记得什么时候收过这么一样东西,打开黄绸,是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再打开,盒子里躺着一个白玉龙首带钩,龙头微昂,前额稍隆起,龙嘴张口露齿,双肩上耸,前腿同时向前伸,后腿一弯一伸,显矫健有力。
裴子墨把带钩握在手里,小晨,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是吗?再看,带钩下面压了张纸条,是慕逸晨的字,上面只写了五个字:遇事找张行。裴子墨把带钩和纸条收好,放进怀里,打定主意不让人看到。
裴府。裴言,裴夫人,裴洛灵都等在前厅,一早就得了信,今天裴子墨出宫。裴盛从外面跑进来“老爷,夫人,小姐,少爷回来了,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裴盛话刚说完,裴洛灵就冲了出去,裴言扶着裴夫人紧跟着往外走。裴子墨刚进门,就听裴洛灵叫着“哥”冲进了他怀里,抱着他就哭“哥,你终于回来了。”
裴夫人上前拉开裴洛灵“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别哭了,你哥刚进门,你让他先歇歇。”
裴夫人拉着裴子墨的手,上下打量“瘦了,也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眼角落下的泪,早就打湿了手中的帕子。
裴言上前轻轻拍着裴夫人的背“你身子不好,小心哭坏了身子,别站着了,都进屋吧。”
裴夫人一直拉着裴子墨的手,有太多的话想说,可真见到了,泪总比语先至,直到掌灯时分才各自回房。
还是裴子墨进宫前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屋里的摆设跟走之前完全一样,床上的被褥都是新做的,躺上去,松软舒服,终于回家了,回到这个为自己挡风遮雨的地方,只是,心里多了一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
再说另一边。慕逸晨他们三个人送走了裴子墨,就一起去给慕凡修复旨。近一年没见,慕逸晨张的跟慕凡修越发的相似,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子,轻抿着一张薄唇,恭敬的站在一旁,只是眼中的坚毅和倔强是藏不住的。问了些表面上的事,又嘱咐一番,最后说:“逸晨,明日起,继续去学堂念书,莫要荒废了学业。你们都下去吧,去见过你母后,给她请安去吧,她甚是思念你,莫再要让她伤心了。”
慕逸晨想问,为什么不让裴子墨做伴读了?慕逸然在一旁拽了下他的袖子,低声说:“别生事。”
心里再有不甘也只得咽下。
第 23 章
三个人一起去景合宫给皇后请安,一路上慕逸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推着慕逸然往前走。到了宫门口,守卫早一些就得了消息,见到三人,行礼后就退了下去。慕逸晨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宫门,景合宫,三个字写的苍劲有力。还记得这是当年立后的时候,慕凡修亲自书写,命人刻了匾额挂上去的,景合宫内有着自己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每天早上和裴子墨一起来请安,母后总会先煮好桂圆茶,让两人喝了暖暖身子,再用早膳,冬天的时候,总是先预备下烧的暖暖的暖手炉,怕两人冷着,下了学回来,也会看到父皇和母后恩爱甜蜜的画面,而这一切,都在哪个夏天,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满心永远无法抚平的伤。
手覆上暗红色的宫门,用力推开,整洁干净的院落,裴倾蕊喜欢的海棠花开的娇艳动人,慕逸晨松了一口气,还好,看到的不是满目荒凉,又一想,以裴倾蕊的个性,是断然不会自暴自弃,让人看了笑话的。
“殿下”正在打扫的小桃,看到门口的三人,愣住了,不敢相信的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确是慕逸晨,忙上前行礼,不等她跪下,就扶住她,急急的问:“快起来,母后呢?”
小桃顾不得擦脸上的泪,答道:“皇后在书房,奴婢这就去禀报。”顾不得宫内的那些个规矩了,小跑着就往书房去。
“娘娘,娘娘”
裴倾蕊的笔顿了一下,眉头微蹙“小桃,连点规矩也没有了吗?”
小桃含着泪,笑着对裴倾蕊说:“娘娘,殿下来了。”
裴倾蕊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小桃“你说,谁来了?”
“母后”
裴倾蕊看着站在门口的慕逸晨没了反映。慕逸晨上前两步,跪下“母后,晨儿来看您了。”
泪汹涌而至,忘了要叫慕逸晨起来,缓缓蹲在他面前,手一点一点抚过他的眉,眼,鼻,唇,母子两人抱头痛哭。这近一年来的委屈,想念,都化为泪水肆意流淌。
良久,止住了泪,慕逸晨仔细的看着裴倾蕊,略施粉黛的面容气色看起来还好,简单的宫装穿在身上稍显宽大,这近一年的时间瘦了好多。
母子两人坐在榻上,裴倾蕊笑着打量眼前的人“瘦了,但是结实了,气色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又回头看,慕逸楚他们早就退了出去,书房的门紧闭着。“诶?墨儿呢?不是说他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怎么这会儿没见到他呢?”
慕逸晨的心又沉了几分“父皇让墨墨出宫了,我们送他出去的,而且,父皇还说‘未宣不得入宫’。”
裴倾蕊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个孩子虽说不是亲兄弟,这几年来,同吃同住,就算只有一碗白粥都要分给对方一半,感情比亲兄弟还好,一句“未宣不得入宫”是生生的在两个孩子身上扎了一刀,这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啊。轻轻拍了拍慕逸晨的手,安慰道:“晨儿,别难过,回家好啊,回家有你舅父,舅母,还有洛灵,那是子墨的家,他总不能在这宫里呆一辈子吧。”
慕逸晨靠在裴倾蕊的肩上“晨儿知道,晨儿就是难过,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裴倾蕊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肩“总有机会的,总有机会的。”
以后的日子就像恢复到以前一样,慕逸晨每日清晨都来给裴倾蕊请安,用过早膳就去学堂,其他的皇子们见到他惊讶大于一切,没有人敢上前跟他说话,只敢在后面窃窃私语,慕逸晨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更加的勤奋用功.下了学就直接回景合宫,用过晚膳才回自己的紫宸殿,慕凡修
偶尔会去学堂检查皇子们的课业,毫无疑问,不管是文课还是武学慕逸晨的课业是完成的最出色的,对于这一点慕凡修无可否认.
休息时间,慕逸晨常常会对着裴子墨的座位发呆,再伸出手也触碰不到了,也越来越不想回紫宸殿,那里有着他和裴子墨的全部记忆,每天都会在
景合宫呆到下锁才肯走,如果不是皇子不能跟母亲同住,他早就搬到景合宫了.
慕凡修也曾给紫宸殿派了下人过来,慕逸晨把他们全都赶走,又工整的写了份奏表,说自己清静惯了,不用这么多人伺候,这些年来,蓝明伺候的也是尽心尽力,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父皇的心意儿臣心领了,之类的,最后再加上一句,谢父皇恩典!慕凡修对着这份奏表也只能苦笑.
隔天,慕逸楚和慕逸然就各送来了俩个老实的粗使下人,慕逸晨刚想拒绝,慕逸然就说:"逸晨,我知道,你不要父皇派来的人,是担心他派来的是眼线,你紫宸殿这么大,蓝明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让他们在前院打扫,修整花草,蓝明贴身伺候着,你看这样可好?"就这样,紫宸殿里算是恢复了一点生气.
每天,上朝下朝的时候,慕逸楚都会有意无意的给裴言透漏点慕逸晨的消息,让他安心,也让裴子墨安心.等裴言下朝,成了裴子墨每日的功课,就盼着从他嘴里听到关于慕逸晨的消息,哪怕只有一句话都会在心里欢喜半天.
一日下朝,慕逸楚和裴言一同往外走,刚过月华门就听身后有声音传来"毕王殿下,裴相,请留步."
回头看,是礼部尚书""毕王殿下,裴相,有一事想请教.下个月,就是皇后的生辰,往年都是在麟德殿摆宴,今年这……"
慕逸楚和裴言对看一眼,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皇后现在这样,跟打入冷宫几乎没什么区别,但,地位还在,依旧掌管凤印,是这六宫之主.如果,不启奏,时候皇上追究下来这罪名可承担不起,启奏?又怕惹了盛怒,丢了乌纱.裴言不想上这份奏章,其实那天从御书房走的时候,两人心里都有些
不痛快,这会不想为了这件事去找那个人.慕逸楚见裴言完全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就对礼部尚书说:"陈大人放心,此事就由我来奏禀父皇,大人尽管去准备宴会所需的一切事物就好."慕逸楚也是有私心的,裴子墨出宫也已经有半月余,心里也是甚为惦念,正好可以趁着皇后生辰,见上一见
也是好的.
隔日早朝,奏明慕凡修,很意外的,当下就点头了,着礼部办理,慕逸楚督办.慕逸楚下意识的就去看裴言,裴言面无表情的站着,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显露出高兴的神色,想去看上位的那个人,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直视,也罢也罢,皇后生辰的事是解决了,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
父辈的番外
不管经过多少年,慕凡修依然能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情景。
一身深蓝色的骑装,头戴黑色头盔,腰间是一根红色的马鞭。一手紧拽马缰,仰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倔强“这是我的马,你凭什么抢?”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慕凡修对着少年笑了,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竟然不认识自己,今日的秋猎,到场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皇亲国戚,应该不会有谁不认识自己,难道是混进来的野孩子?看穿着打扮又不像。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把头扭向一边,不答。
又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这次换来一声冷哼
“莫非,你是混进来的野孩子?”
杏眼怒目“你才是野孩子,小爷的马也是你碰得的?还不快放手?”
慕凡修玩心大起又把马朝自己拉了拉“我偏不放。”
“哼,枉你穿着如此华贵,原来也是个泼皮无赖,来秋猎,竟然不自己骑马来,还要来抢别人的马,好不知耻。”少年的眼中满是鄙夷。
慕凡修松了马,伸手就抹上了少年白皙的脸颊,一捏“哎呀,如此火辣的性子,正和本少爷的心意,不如跟少爷回家,保你欲死欲仙。”
少年的连顿时红透,抽出马鞭就要抽下去“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也算为民除害。”
慕凡修站着也不躲,高扬的皮鞭还未落下,就听到有人喊“言儿,住手。”
少年回头看,中年人急急赶来,二话不说拉着少年就跪下“犬子年幼无知,不识太子殿下,冒犯了殿下,还请太子殿下赎罪。”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看跪着的中年人,再看看面前的登徒子,这人,会是太子?
慕凡修也收起了刚才那一脸采花贼似的笑意,扶起跪着的人“裴相严重了,我和令公子在玩闹,不碍的。
对了,还未请教令公子名讳。”
少年很不情愿的行礼“草民裴言,见过太子殿下。”
这就是他们的初识,忘不了临走时,少年裴言那一记恶狠狠的眼神。
这年,他十三,他十六。
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对了,是灵堂,谁的灵堂?裴丞相的。
那时候,慕凡修刚登基不久,丞相积劳成疾,驾鹤西归。慕凡修一身素装前来吊唁。
满屋素白,诵经声在耳边源源不断的擦过,灵前微黄的烛火微微跳动,一身孝服的他跪在灵前。
“谢主隆恩”恭敬的行礼,身体伏下,修长的十指重叠置于地上。
“快快请起。”
旁边的林荣刚伸出手,慕凡修先他一步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裴言。两人刚一接触到,又马上闪开。
慕凡修看着眼前的人,双目微红,面容略显憔悴,早前的那份飞扬的神采早已掩去,眉目间的倔强傲然却不曾改变。
那日,裴言送他到门口,在他转身离去时,轻吐一声“保重!”
那年,他十六,他十九。
再后来,他为当朝丞相,是他的左膀右臂,尽心辅佐他左右。
朝臣们一本一本的上奏,请慕凡修立后。从开始欲言又止,到后来的搬出祖训,以死力荐,气的慕凡修当堂烧了这些奏折。
御书房内,裴言默默立在一边,慕凡修坐在书桌前,奏章扔了满地,“裴言,我问你,你可愿?”
裴言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
慕凡修冲上前,掐紧他的胳膊,剑眉拧成了结,双眼怒火直冒“朕问你,你可愿?”
说不出口,哪句愿意,还是说不出口,温热的泪滑下脸庞,伸手抚平他的眉,愿?怎么会愿?眼泪再也止不住,当年在灵堂都没有落过一滴泪,今日,泪却再也止不住“我,不愿啊。”声音不停的颤抖“我不愿啊,我怎么会愿呢?我不愿啊!”扑在慕凡修的怀里,放声大哭。我不愿,我不愿啊,可,你是皇上,你是一国之君,我怎能独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