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不到的功夫,阮文人便放下了碗筷,坐回了书案旁,再度提起了笔。
跟了阮家二少六年的书童见状,张了张嘴,似是想劝说什么。但他思索了一番竟是无从劝起,看了看继续抄写的自家少爷,无声地叹了口气。
深夜的寺庙极其寂静,唯有大殿里木鱼声仍旧不断。
待到午时的钟声响起,禅房内的烛光方才熄灭。
天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逐渐到来。孙策所在的禅房内仍旧紧闭着房门,书童站在床边盯着昏迷的人的情况,少年坐在书案旁一刻不停地写着。
直到夕yá-ng悬挂在远处的高山上,直到夜幕垂落,只要月光照s_h_è在寺院的地上。
巳时的钟声早在一刻钟前响起。
被嘱咐着盯着孙策的情况的阿贤狠狠地低了个头,随即迅速地抬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蓝衣白衫的少年仍旧在仔细地抄写着经书。
阿贤看了一眼床上的孙策。
“……少……少爷!少爷!”
少年连头都没有抬,“阿贤你别吵。”
“不是……孙……”
“孙策怎么了?”少年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笔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他迅速地走了过来,走到孙策的床边。
欣喜顿时充斥了他的双眸。
昏迷了许久的孙家大少渐渐睁开了双眼,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和床前站着的两人,缓慢地支起了自己的身体,半靠在床上。
“我怎么——”
“你身上的黑气变得好少,姓孙的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了地方?”原本站着的少年已然微微弯下了腰,双手抓着孙策的双肩,十分欣喜地问道。
孙策怔怔地看着摇晃着他的阮文人。
阿贤见状,已然有些不忍提醒自家少爷的失态。
没得到回应,阮文人依旧不停地摇晃着孙策的身体,“你到底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阿贤——你快去叫净愚大师!”
书童闻言,正待转身,阮文人更靠近床铺了一些,“诶,姓孙的。”
孙家大少盯着阮文人,任由他的脸贴上来,还微微挺身正坐,不发一语,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姓孙的你好歹说句——呃?”
没等阮文人反应过来,冰凉的颈上传来一阵不容抗拒的温热。一刻钟前方还安静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男人兀地环住他的脖子,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
下一刻,嘴唇柔软的触感附了上来。他睁大眼睛,此时已然只能看到孙策状似微合的双眼。
孙策睫毛微颤,分明是与眼前的人四目相对,但他黑色的眸子里却全是飘忽不定的沉醉。
此时此刻,阮文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片刻后。
“姓!孙!的!你脑子进水了吗!”
脸色通红的少年猛然推开了脑子进水的孙家大少。
阿贤终是被自家少爷吼回了神,赶忙跑向门口,打开房门。
匆匆忙忙的书童兀地被禅房的门栏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他迅速地起身,连门都未来得及关上,立刻朝着净愚大师的禅房所在跑去。
至于身后禅房所发生的事情。
——阿贤觉得还是躲着点好。
(八)
“诶就这样了?”小晴儿满脸的不相信。
阿贤手中端着盛着水的喷子,满脸的无奈,“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姑n_ain_ai你放过我吧!”
“我才不信呢。”年轻的小姑娘站在阿贤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如果真的像你说的孙大少爷醒了对咱家少爷道了谢送了礼来阮府就没事了,那为什么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第二天寺里的僧人去打扫房间的时候除了床就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这我当时又不在场怎么知道?而且一看就是道了谢之后又继续又吵又打的了。小晴儿,我要去给少爷打扫书房了,莫要拦着我了。”
“姑且相信你。”面前的少女仍旧是一副狐疑的表情,却还是让开了去路。
好不容易逃过了追问,阿贤赶忙端着盆子就抄阮文人的书房走去。
他说的确实也没有任何的错误。——自家少爷确实抄了两天的经救了孙家大少,也确实和孙家大少一起把禅房搞了个j-i飞狗跳,孙家大少确实也道了谢送了礼,这些几天之内就传遍京城的事情确实一桩桩一件件都没有任何的不对。
也只是省略了孙少爷醒来之后,禅房j-i飞狗跳之前的画面罢了。
可这孙家大少四年前帮了自家少爷一次,自家少爷前几r.ì救了孙家大少一次,分明是双方都救过命的j_iao情,可这r.ì子还是没什么改变。
还未走到书房,书房处便传来了阮家二少的怒吼。
“……姓孙的你这个杀千刀的!”
唔,还是有一点改变的。起码姓孙的你这个王八羔子已经变成了姓孙的你这个杀千刀的。
阿贤顿了顿脚步,思考了一番现场直接少爷单方面打起来的可能x_ing,觉着还没那么严重,方才端着盆子走进了书房。
嗯,还算可以,只摔了两个瓷瓶。
自家少爷手中还抱着一个阿贤特意买来的廉价瓷瓶,平安金锁戴在他的脖子上,他站在书房的中央,对着坐在窗子上的孙策说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本少的面前不然本少见一次砸一次!”
阿贤蹲在地上打扫着碎裂的瓷片,心想着少爷您砸了也砸不中。
孙策悠闲地坐在窗子上,仍旧是孙家大少一贯的一袭白衣,全然不似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一般。“放心我今天就是来和你说明天不来的。”
阮文人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地看向孙策。
“半个月后文武科举,我要好好准备一下。”语气很是认真。
话音刚落,瓷瓶自蓝衣公子手中飞了过去。
孙策轻松地接过飞来的瓷瓶,将瓷瓶递给了在脚边打扫的阿贤。阿贤接过瓷瓶,稳稳地放在了离阮文人最近的地方,方便自己少爷的二次利用。
“哟呵孙大少爷这是励志考取状元郎迎娶美娇妻了?”
阿贤继续走到窗下打扫着瓷瓶的碎片,听着自家少爷的声音。——怎么有点酸味。
“美娇妻?”坐在窗上的白衣公子明显地愣了一下。
“乔大小姐难道不算是美娇妻?”站着的蓝衣公子双手c-h-ā着腰,腮帮子已然有些鼓起。
闻言,孙策方才反应了过来。
前些r.ì子乔家小姐扔了个帕子在他脚边的事方才停歇,他刚醒来乔家小姐又放言曰平生只嫁状元郎。
乔家大小姐的香名远扬,既是世族子弟里出了名的才女,也是京城百姓口中典型的佳人,父亲又是官拜六部侍郎,放出这等要求完全没有半点问题。
问题就在于这位眼光极高的佳人之前将自己的帕子扔给了既定武状元的孙策。
那么这个要求显然是针对孙大少爷而言了。
明白了眼前这人此次扔瓷瓶的原因,孙家大少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我可不管他乔家大小姐志在何人,孙策对女人没有兴趣。”
这下子阮家二少彻彻底底呆了。
连身旁摆在桌上的瓷瓶都忘了拿了。
孙策从窗子上飞身而起,直接跃过了打扫着书房的阿贤,跳到了脸色渐渐涨红的阮文人的面前。
“瞎想什么。”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发红的脸蛋,“大丈夫要的是建功立业征战天下,我自小习武,父亲也从来都是教导我要建功立业即便是马革裹尸也要提枪上阵,这是我们孙家的魂,也是我的魂。”
孙策认真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传入阮文人的耳朵里,他头一次没有计较那人随意轻薄的举动。
“啊呸什么马革裹不裹尸,你能不能考取武状元还不一定呢!”
闻言,孙策却也是看着阮文人,呆在了那里。
四目相对。
下一刻,孙家大少开口道:“你居然懂得马革裹尸的意思?”
语气里满满的惊讶。
阮家二少瞬间变了脸色,本来有些涨红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无比。——自然是气的。
他即刻拿起了身旁的瓷瓶就要朝孙策头上砸去。
孙策确实猛地后退了一步,“半个月后我拔得头筹来见你!”随即从窗子上跳了出去。
已经飞出去的瓷瓶晚了一步,并没有击中目标,砸在了窗台之上。
阿贤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窗子前打扫刚刚碎裂的瓷片。
他打扫着,偶尔抬起头偷偷瞥向正独自一人发着火的阮文人。一个念头蓦然间闪现在他的脑中。
或许就这样下去,r.ì复一r.ì年复一年,也是不错的选择。
(九)
阮家二少已然有半个月没有出去鬼混了。
只有阿贤知道,自家少爷这半个月来竟是破天荒地在书房里练起了字读起了书。
理由也是很简单的,虽然这个理由对于阮家大少来说实在太过难以置信。
“本少一定要三年后也考个文状元给那个姓孙的看看。”孙策半个月前走的那天,阮文人提起笔,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