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京里来的什么大人丢了——真是奇了怪了,是大人又怎么会跑到我们这种小店来!”小二颇不以为然,明立听了却是松了口气。
待他回到房内,又意外地发现床上的人儿已经醒了。
“怎么醒了?那些人太吵了。”
“……马大哥,你在怕官兵搜查吗?”明立还想掩饰,却发现床上人儿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早已将自己看穿,只好点点头。
“那天城门外贴的,其中就有我来找的兄弟。”
“所以他们才早早离开啊——马大哥,你呆在城里也不安全吧,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善保听了点点头,说到最后一句便向明立看去。
“可是……”
“反正我们找了三天,这里根本没有。”
在善保的坚持下,第二日一早两人就出了城。他似乎并不急着找家人,而明立心里也不希望立刻离开他,总想跟他多呆些时候,因而二人商量,仍是先去找明立的那些兄弟们。
“他们若是离开这里,多半是去了那个地方。”
对于兄弟们的去向,明立似乎有了定论,于是二人一骑再次启程。这次比较之前倒是悠闲了很多,倒有几分游山玩水的味道来。
一路上都碰到官兵在找那大人,而马善二人都是尽量躲开,不由得愈行愈偏。
“马大哥,你说那大人也真是的,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能丢了呢!”
“听说是京里来的钦差——也许已经被抓了杀掉也不一定。”
“杀?谁要杀他?”
“他是皇上派来治我们回族新教的钦差,如果被教里的人抓到,自然是要杀的。”两人闲聊着时间已经近了正午,便落了马,寻了块近水的地方。
“善保,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些你先吃着,我去前面镇上买点回来。”善保接过明立递来的干粮没有说话——这些日子来像这样的情形经常会有,他已经习惯了。
“呆在这里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了。”照例地叮咛了两句,明立便重跨上马,很快地消失在视野之中。
善保一人坐在水边,吃着干粮看自己的倒影。
从丧失记忆已经半个月了,最初的害怕现在已经淡忘了许多——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去找家人——比起那些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家人,呆在明立的身边他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一直也找不到的话,也许更好。
……
吃过干粮不觉口干,善保便弯下身子,掬起一捧水。
正准备喝时,水面忽然映出另外两个黑影,来不及回头去看,他只觉后脑被人用力一压,一时呼吸不能,睁眼只见无数水泡上翻,耳边叽叽咕咕不知什么怪声,不由奋力挣扎起来。
谁知他越是挣扎那压他的力气也越大,终于是渐渐地停止了动作。
就在他以为不成的时候,那压着他的手居然松了下来——接着是很粗鲁地一拉,将他从水里拽了出来。
“是个女人?”昏昏迷迷中他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来。
“不,是个像女人的公子哥儿。”抓着他的那个人回答。
“不管怎么样,长得这般漂亮真是少见……”
“不是说只劫财吗?”虽然嘴上说着这话,那抓住他的人声音也已变了调。
“偶尔也有例外……”
像是等不及般,说完这话善保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大力地撕开。一时间一种熟悉的惊恐在他心里成形——拼命反抗都是无劳,挣扎之中眼前忽然出现像圆盘那般大的明月——周围变得一片漆黑,眼前的两人也变成四张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孔……
“——不要——!”
泪水不知道何时夺眶而出——那个漆黑的胡同,那段不愿回想的记忆,那么难以忍受的艰辛!
身体不受控的颤抖,只是更刺激那两人兽欲。
……
为什么?
这样的辛苦经营,到头来还是与最初遭受的一样!
为什么!
上天就这样苛刻,不容他一丝喘息……
继母的虐待,亲戚的白眼,下人的嘲弄,时常为了借几两银子遭遇主人家的恶犬……每一个苦读到第二日清晨的不眠夜,每一个被同窗嘻弄还要装出温和面具的学堂日!
为了摆脱这些,丢弃的自傲,踩在脚底的自尊,不惜以身体去换的地位和荣华……
……
最后的一丝良心,终于也被无情地碾碎。
——既然上苍如此待我,我和珅也不必再仁慈!
我定以所受之一报于世之百!
……
待到明立赶回,却是四面不见善保的身影。正在惶惑间,忽然听得一片轻轻的水声,急赶去,原来善保正在水中沐浴——
如此优美的背部线条,纤细柔软的腰肢,小而挺拔的俏臀,修长洁白略显削瘦的双腿……竟是如他的面庞一般毫无缺点,直看得他呆立现场!
然而像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仙子回过头来,那双凤目在他脸上扫了几下,粉润的嘴角便扯起了个妩媚动人的笑容:
“马大哥,你回来了。”
“嗳,你怎么跑到水里洗澡了,现在还是初夏,天气这样凉……”惊艳的同时,明立隐隐觉得眼前这人儿比起之前有了些不同,却又说不出——硬要形容的话,是那双眸子。
它现在- she -出的眼神如此锐利,如此复杂;带着几许不屑,几许媚惑,几许冷酷,几许穿透人心的震憾。
就像是一个美丽的躯壳忽然间活色鲜香了起来,妖媚不可方物。
“只是弄脏了,洗洗觉得干净些。”又是一个连日光都要失色的笑容,却明显露着漠然的神色。
“洗好了就快点上来穿衣服吧。我去生点火……”明立强迫自己收回在那诱人身躯上游移的目光,转身去找枯枝。
不多时他再回来,善保已经上了岸,仍是未着一缕。
“善保,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当心着凉!”明立不敢多看,架起枯枝升火。
“马大哥,我的衣服也弄得很脏,已经被我扔掉了,要不你先借件衣服给我?”为何竟连说话时都像换了个人……这样的妩媚,这样故意不故意地勾人。
明立在马背的行李里翻出了套衣物递过去:“就这套估计你能穿,到前面城里再买吧。”
善保接过穿上——虽然已经比明立身上那套好了很多,这样粗布的东西怎样看也不像是他该穿的——就是看着不顺眼。
那善保却并不在意,他挽起过长的袖子和裤腿,伸了伸手脚:“我觉得挺好,不用再买了,这套衣服暂时给我穿吧?”
明立没有回答,他已经完全沉醉在那让天地万物失色的笑颜之中。
……
休息过后两人又再次上路,马蹄扬起的尘土后,隔着一片低矮的灌木,刚刚凝固的深红色覆在青绿的草丛上,触目惊心的景象。
在那一片的红色中间,两个人,准确说两具尸体被随意地丢弃。
其中的一人心口处插着致命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