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间,刘熤飞微微敞开的襟口滑出一抹碧绿。
「这是?!」
傅向珀想看清楚,刘熤飞却一把握在掌心里,不愿让他看见。
傅向珀急了,他怕看错,他要确定。「熤飞,你松手,松手!」
这是重逢後向珀第一次叫他名字,向珀没有发现,但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加剧他的情绪,双手紧握不肯放松,额头抵在傅向珀肩上,将玉佩护得牢牢的。
「我没变,我没变!」他一再重申。
终於傅向珀推开他,硬扳开他的手。
碧绿的玉石出现在他眼前。
他曾经以为和他的爱意一起遭到丢弃的玉佩,他娘亲传承给他的玉佩,如今却好端端的挂在熤飞胸前。
他怔了。
伸手碰触,惶惶翻看……
他的爱意没有被丢弃,一直……一直在熤飞身边?
「对不起。」
傅向珀久久无法言语。
「为什麽不说?」
「我怕。」
傅向珀眼神出现迷惑。他也怕他?
「如果……你看到这个还是不要我,我就真的失去你了……」他也会怕,也会胆怯。
傅向珀看著眼前青年,觉得从不曾将他看透。
既然要抛弃他,又何必留下玉佩……
「我没变……」
没变?是指什麽没变?是指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个骗子?还是指他从以前到现在……都对他有情?
柔和的日光洒满房间,他们都沉默著,显得平和宁静。
「向珀……」
他满溢的情感化作两字,唤著他的名。
曾经令他惧怕,这次却让他心颤。他忍著颤抖,忍著咽喉的紧窒……
「以前,欺骗了你,对不起……」
「别说了……」
「对你坏,说一些可恶的话,对不起……」
「别说……」他怕心痛也怕心软。
「我错了,对不起。」他的眼神,他脸上细微的神情,都渲染著感情。後悔、心痛、自责、疼惜……爱怜。
眼前氤氲了。
好像等了好久好久,就等这一句话。
可能自己根本没变,只是藏得很深很深,仍是那个抱著包袱,一心一意想跟随所爱的傅向珀。
玉被擦得光亮,好像娘亲笑著第一次拿给他看那样,也像最幸福那时,他为熤飞戴上那样。
这块玉佩,曾经承载他所有情感,交付给眼前人。
那些时光是他原本荒芜的生命里遇过最好的,即使那是假的,当时的幸福却再真实不过了。
「向珀……」
眼前人爱怜地亲吻他持玉的手,他只微微一颤。
而後在熤飞满是爱意的凝视里,被吻住了唇。
细微的磨墨声在静谧里持续,玄白画布渲染开一境美景。
曾经以为逝去的时光,却出乎意料地重现,他没想过还会有这麽一天。身畔有人为他磨墨,他执笔作画,气氛閒适宁静。
熤飞对他的好,对他的怜惜和补偿,他全感受得到,让步包容、温柔宠溺,只要漠视过去的谎言和记忆,一切便完美得难以挑剔。
可是他既要与沉痛旧伤对抗,又要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相隔……
熤飞不知自己寿命将尽,这一点一滴将是最後的相伴时光。
这一切快要超过他所能承受的。
「向珀,慢慢来就好,你觉得无法信任也没关系,让我对你好,只要让我对你好就够了,直到垂垂老矣,到时你的身畔仍然有我,便能明白我是真心。」他轻吻他的额,不带欲念,最最纯粹的疼惜。「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傅向珀听了更觉得难受。
垂垂老矣……已经不可能了。
他天天数著日子,想著可能有的那一天,想得夜里都睡不好。
再大的怨恨在死亡面前都变得渺小。
熤飞发现他睡不好,便赖著跟他一张床,还哄他睡觉。他每次都装睡,然後等熤飞睡著,再睁眼望著他沉睡的面容发呆到天明。
刘熤飞瞪著药碗一脸苦瓜,傅向珀又气又好笑,最後只好亲手喂这好手好脚的人汤药,此时特别觉得这人年纪比他小,像孩子似的。
刘熤飞虽然喝药喝到生厌,还是乖乖配合喝完。
这受毒侵害的身子要恢复当年健康是急不得的,但为了能与向珀长久相守下去,他成了全天下配合度最高的病人,大夫开的药再苦他都吃。
尤其最近,补身的药再加治风寒的药,真是吃到见药就怕,但身体的不适再加上对健康的期待,他还是乖乖全喝了。
「别cao心,我只是身子弱,认真进补很快就会健健康康的。」怕向珀担心他,他出言安慰。
傅向珀微笑,嗯了一声,心里涌起苦涩。
稍晚熄了烛火,等熤飞睡著後,一如往常就著窗外洒入的微弱月光,细细端详他的睡脸。
好像又瘦了点?
傅向珀被这样的担心受怕折磨得受不了。
著了魔似的,他倾前吻了熤飞的唇,冷冰冰的,心就更慌,吻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变暖为止。刘熤飞自然也给他吻醒了,为著向珀第一次的主动亲吻,动情地回吻他、抱住他。
覆上他身子时,傅向珀也知道将要发生什麽。
当初被羞辱得怕了,因此心里对亲密关系很是排斥,但他却没有推开熤飞,仅为了感受到的那点体温而安心。
单衣被褪去,温热的亲吻从嘴唇一路往下,颈项、锁骨,最後停在胸口爱怜地舔舐。
他们赤裸裸相拥,疗伤一样的互相亲吻著,想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向珀,向珀……」
一声声温柔缱绻,傅向珀听得心软,双手紧紧抱住身上人的肩背。
罢了,就对他信赖吧,只剩这麽一点时间,哪由得他继续恨,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两人不要带著遗憾分开。
经由那收紧的力度传达而来的情感,让刘熤飞感动欢喜不已。
傅向珀放下心防接受他,再一次,把自己交到他手上。
深夜,看著身边熟睡的向珀,刘熤飞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他起身著履,疼惜地在向珀脸上一吻,为向珀拉好被便推门离开。
他直觉事有蹊跷。
向珀对他身体的过度担忧、时常找祈安悄悄对话、对未来似有恐惧。他不要向珀担心受怕,向珀的烦忧由他来解除。
三更半夜被人从床上拉下来,祈安正想破口大骂之际,发现是自家王爷吓得噤口。在刘熤飞的威逼之下,祈安知道事情已瞒不住,很乾脆地下跪吐实。
「王爷,是小的和言公子骗傅公子说您命不长矣,不然傅公子躲您都来不及,怎麽可能肯来。」
「你们竟自作主张!他最恨我骗他,我用尽诚意才让他回心转意,如今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构筑在谎言之上!」
「王爷息怒,小的、小的也是想助您一臂之力。」说完竟红了眼眶。
看著这一向忠心的随从,刘熤飞也骂不下去。
祈安、千云,都是想帮他才这麽做,但事情至此该如何收拾?
「你对向珀说了什麽,如实道来。」无力地坐下,只能先了解状况。
祈安脸色苍白,说道:「我对傅公子说……王爷在宫里中的毒太稀奇,遍寻不著解药,只能以其它珍药压制毒x_ing。一日不找到解药,毒x_ing对身体的侵害便更深,可是、可是王爷的时间已不多,宫里这才放您回乐笙,至少在命尽之前能一偿宿愿。」
「哼,你编的好故事!」
「呜呜,王爷,一开始傅公子也不相信,半信半疑被我们缠来,不过见到王爷一日不止三餐喝药,再加上前段时间的风寒,似乎就信了。近些日子我见他担忧害怕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
「……」
「王爷,不如就顺其自然,让傅公子愿意留在你身边最要紧。自从傅公子到来,王爷你的健康起色不少……」
「不行,我不能再骗他了。」他叹气。
「王爷……」
「好了,让我自己想想。」说完便离开房间,把祈安担心内疚的表情关在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