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骗向珀,无论如何都不能骗向珀。
他挽回得不容易,向珀接受他时,内心一定也倍受煎熬,再有欺骗,他们就永远也不可能了。
第十章
清早,刘熤飞轻轻将向珀摇醒。
他揉揉眼爬起身,见熤飞衣装整齐坐在床边。
「早。」想起昨晚,他赧红双颊,拉拢床被披覆赤裸身躯。
刘熤飞一心想对向珀说明真相,但心焦则乱,竟在一个最错误的时刻剖白。
「向珀,我有话跟你说。」他语气犹豫,难以开口。
「怎麽了?」见他脸色有异,急道:「你身体不适吗?」
刘熤飞心里愧疚更深。
「我身体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就好……」
「我很好、很健康,我只是在休养身体。」
「我知道。」傅向珀苦笑,伸手怜惜地抚摸他的脸颊。
刘熤飞抓住他的手,收得紧紧,咬牙说出真话。
「不,你不知道,我的毒早就清了并无x_ing命之忧!向珀,祈安是骗你的。」
傅向珀呆呆望著他。
「骗?」良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
「对,他们瞒著我骗你,说什麽我就快死了,全是为了把你带来。向珀,我没事,我可以陪你一直到老,你无需为我忧心,我们有将来,很长很长的将来。」
傅向珀仍是一直看著他,好像在试探他所言真假。
「你相信我,祈安已经招认了!什麽活不久那都是骗人的,你别信!」
骗?
骗?
这一字听入耳里,便在脑中重重响起。
傅向珀浑身颤栗,披在肩上的床被滑落,冬日清早的寒冷袭卷了他。
他赤裸的身躯布满红痕,昨夜缠绵的热度完全退去,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发著抖。
他在做什麽?他在做什麽?他再一次交心,却又是一场骗局!
「你骗我?」
「不,我无意骗你,是祈安……」
「够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怎麽……那麽蠢!」傅向珀要崩溃了,在经历痛彻心扉的骗局後,竟然愚蠢到再次被同一个人欺骗!
他推开刘熤飞,他要马上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向珀,向珀!」
「别叫我!」拾起衣物发著抖穿上,腿间流下的来自刘熤飞的欲液让他难堪,他快疯了。
「我没骗你!我之前一直没发现他们这麽做!」
「没发现?那你怎麽昨天不发现,怎麽一开始不发现,怎麽偏偏在睡过我的隔天就发现了!」
刘熤飞慌了怕了。向珀不信他,还准备离开他。
「真的,我昨晚去问祈安才知道。」
「哈哈,这麽巧?」傅向珀笑出声来,一笑就停不了。
「向珀……」
傅向珀贴到刘熤飞身上,满眼怨恨,却在他耳边笑著说:「很有趣是不是?看一个曾经抱著你大腿求你带他走的傻瓜,再一次被你骗得团团转、再一次对你张开双腿,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玩的很开心?」
那表情笑著,却像在哭,刘熤飞看得心痛欲裂,受著深重的谴责。
「不是,我不是玩……我是真心的。」
「我听腻了。」傅向珀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的走了。
「向珀,向珀!」任由他怎麽叫、怎麽解释,傅向珀都不再回头。
门外祈安挡不住傅向珀。
「傅公子,求你别走,都是我的错,求你别走啊。」
但那离去的足音,没有寸步停留。
傅向珀回到傅家,从此傅家门卫防守更严,而几场画会再也没有寸乐的踪迹。
刘熤飞万念俱灰如坠深谷,老天爷却怕他不够惨似的,在夺去他失而复得的短暂幸福後,又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
见不到傅向珀,意识到这次是真的结束时,刘熤飞心力交瘁地被悲伤悔恨给击倒了。祈安心急如焚,他家王爷比以前更消沉,药喝得意兴阑珊,有时乾脆不喝,就这样一天一天消瘦,没多久就病得下不了床。
现在药碗又摆在桌上,碗里药汁已凉,祈安将药碗收走,准备重新熬一碗过来。
刘熤飞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什麽也没法想。
「祈安,水……」唤了几声才想到祈安去熬药了。
他起身慢慢来到桌前,虚弱地趴在桌上倒茶水。
「咳,咳。」还没喝水,他就呛了两下,鼻管流出了s-hi濡。
又受风寒了吗?
顾不得乾净,用衣袖抹抹鼻子。
浅色的袖子上,染著一片红花。
刘熤飞愣愣的看著。
五脏六腑剧痛起来,他强忍不住,又惊又骇,手掌捂著口鼻,却捂不住涌出的鲜血。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了,桌面、衣服染满他呕出的血污,血色暗红带黑,眼熟得叫人生恨。
是毒血!
为什麽?为什麽?
「王爷!」门外传来瓷碗破碎声,祈安冲进来将他扶回床边坐著,从衣袖里迅速取出几颗药丸,硬逼著他吞下,只是随著他持续的呕血根本吞咽不下去。
拿来茶水,持续灌药的动作,直到他吞下,直到他平复。
祈安跪在他面前,低声哭著,刘熤飞默默望著他,在经历刚才的痛苦後,仍虚弱地喘著气。
「……这是怎麽回事?」
回应他的,是回盪在房里的呜咽声。
看著祈安满面哀凄,看著这染满衣衫的毒血,刘熤飞脸色黯淡,心里已了然。
「你跟向珀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骗他。」
祈安吸著鼻子,头垂得低低的。
「你骗的是我。」
祈安的头磕在地上。
刘熤飞失去生气,苦苦笑起来。
「祈安,你把事情都说出来吧。」
祈安磕了两个响头,事情至此已无须再瞒。
「……小的……是宋太医之子。」
「呵,为我治毒的宋太医吗?我已经没救了?」
「王爷……压制毒x_ing只是一时,迟早制不住的,所以当初才会兵分二路,由我照料王爷返回乐笙;家父随太上皇四处寻药,也派人到处打听,若找到就来得及救命,若找不到……至少圆了王爷回乐笙的心愿。」祈安如实道来。
「……我以为父皇是云游四海,想不到……竟是带人为我寻药……」
「王爷,请您一定要撑住,太上皇已往乐笙赶来,至少……至少……」
「至少让父皇见上最後一面?终究找不到解药是吗?」
「不久前有打听到毒药出自西煌玄家,甚为珍稀,却在去年让人偷去。千里迢迢寻去时,却闻解药只在玄家家主身上,但玄家家主已於半年前周游各国失去行踪。」
那就是没救了。
没有解药,他的毒从未解过,一直一直在他体内,等著有一天爆发夺命。
没有死里逃生,从来没有,他身边的人看著他,只是在看一个命数将尽的可怜人,一个只能等死,没有未来的人!
刘熤飞笑了,绝望了。
「王爷,我再去求傅公子,最後的日子……有他在,您也好过些。」
「……不了,终归要死,他不在也好……也好。」
「不然,至少告诉言公子……他、他也不知情……」
「呵,你连他都骗,他很爱教训人的。」笑完又说:「不了,都别说,你下去吧。」
在这样的绝望里,他什麽也不想了。
刘熤飞作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向珀的庭院,一Cao一木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熤飞,在那里做什麽,过来用膳啊。」向珀笑著朝他招手,在庭院里摆了一席好宴。
他冲上前抱住他,向珀呵呵笑著,没骂他、没气他,很宠溺地摸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