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璧无语地问道:“你不会喝酒?”
沈知秋眨了眨眼,答道:“我确实不会,方才喝的那些酒,我一个名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他并非不能喝酒,而是不懂品酒。
韩璧哑然失笑:“你喝了那么多,难道不会醉吗?”
“我曾经与师兄喝过酒,他说‘你千杯不醉,跟你喝酒太没意思’,为免浪费,他便不许我再碰酒了。”沈知秋惭愧地低了头,忍不住小声问道,“和我喝酒,是不是真的很没意思?”
韩璧心想,看不到你醉酒的模样,确实有点没意思。
沈知秋眼见韩璧不说话,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本就不懂情趣,不通雅事,如今连喝酒都不会醉,顿时自觉浪费了韩璧的一番心意,也是沮丧不已。
就在此时,沈知秋想起了萧少陵要他告诉韩璧的惊喜,他虽不明何意,却觉得萧少陵不会害他,既然喝酒没有意思,他也愿意从别的方面哄韩璧开心,于是连忙说道:“对了,师兄要我告诉你一个惊喜。”
韩璧顿生不祥预感。
沈知秋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兄说,虽然我如今有意成家,剑道却不能落下;最好是住在墨奕里,免得因你而分心,实在不行,还可以隔三差五下山去见你一面,并无不可。”
韩璧:“……”
沈知秋:“后来,我出门前问了岳师弟,他说,你向来喜欢独处,这样再好不过。”
这次连岳隐都有份!
沈知秋见他面色不对,赶紧问道:“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不舒服?”
韩璧确实有些醉了,然而八成是被气的,他深呼吸了一下,便把整个人都挨到了沈知秋的背上,哑声道:“我走不动了……”
沈知秋向来喜好照顾韩璧,闻言亦是笑道:“没关系,我背你回去。”
回韩府,用的是轻功,速度不可谓不快。
此时伏在沈知秋背上装死的韩璧冷冷地想,他竟有这装醉要人背他回家的一日,实在是丢尽脸面,然而当他盯着近在咫尺的耳后根,总算是忍不住咬了上去,害得前头的人从耳根到脖颈都红了一片,这股耳旁风吹得沈知秋边跑边缩脖子,完全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脸面是什么,韩璧已经忘了。
半晌以后,两人似是一阵旋风刮进了韩府,徒留看门的韩半步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回房的路上,沈知秋扶着醉意昏沉的韩璧往前走去,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沈知秋,你今日别回去了……”
说这话时,韩璧向来含霜带雪的脸上依稀泛着醉意,他容貌本就难得一见,垂眸时尤甚,何况沈知秋心悦于他,只觉得他难得地脆弱又可怜,闻言如何能够拒绝,遂应允道:“我照顾你,不回去了。”
韩璧辛辛苦苦地演了大半天,总算把人留了下来,两人走至房前,韩璧伸手推开房门。
房中,新获封的承恩侯正端坐在桌边,岿然不动地喝茶。
韩璧:“……”
“我来叫你回家吃饭。”韩珣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目光落到沈知秋身上,“正好,一起来吧。”
第73章 相悦
沈知秋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韩璧便蹙着眉头,先行开口问道:“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韩珣意味深长地答道:“我顺便来看看,你把主客厢房打通以后,是怎样的装潢。”
韩璧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以他父亲的观察力,在房间里逡巡一圈便能看出他迄今还是独居,这话与其说是来自父亲的关心,倒不如说是在嘲弄他与心上人的进展太慢。
他虽能当场辩驳,却又因顾及到沈知秋的薄脸皮,唯有埋头认怂,闭嘴吃亏。
韩珣站起身来,他久居高位,气派难免威严:“哪里来的满身酒气?你们俩换身衣服,跟我回去。”
他一闻便知这两人在外头喝了不少酒,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扔下这样一句吩咐,便径直出了房间。
沈知秋连忙低声问道:“怎么办?”
韩璧疑道:“什么怎么办?”
“我待丞相大人太失礼了。”沈知秋眉头紧锁,几不可闻地叹道,“早知如此,我便不喝酒了。”
沈知秋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甚为欠缺,却也知道以酒醉模样面见长辈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何况这位长辈还是韩璧的父亲,这更是令他后悔不已。
韩璧挑眉问道:“你为何还称他为丞相大人?”
沈知秋恍然大悟,立刻改口道:“是侯爷才对。”
“不对。”韩璧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最近他发觉沈知秋只要鼻子呼吸不来,眼睛就会睁得极大,模样可爱极了,时常勾得他心痒手也痒。
沈知秋果然睁大了眼睛,闷声问道:“哪里不对?”
“我的父亲,难道不是你的父亲吗?”
沈知秋一愣。
韩璧:“我要与你共度一生,你的故乡就是我的故乡,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呢?”
你我之间,何分彼此。
沈知秋不知为何忽然喉头一酸。
“我们回家去吧。”沈知秋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让父亲久等。”
结果他们还是让韩珣等了许久。
韩珣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为何这样久?”
闻言,沈知秋连忙低下头去,连耳根都红了一片。
韩璧面不改色道:“要找知秋能穿的衣服,费了点时间。”
“是吗?”韩珣锐利的目光落在沈知秋的头上。
沈知秋不擅说谎,又不好道出实情,张着嘴却一直说不出话,正当他为难之时,韩珣便轻飘飘地扔来一句:“算了,走吧。”
沈知秋松了一口气。
他既然要去拜见长辈,衣着自然要得体一些,先前在房中,韩璧先是提议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他,继而又自告奋勇要替他换衣,却没想到衣服换好以后,韩璧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就低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真好看。”
沈知秋被他吻得迷迷糊糊,也没能跑去照个镜子,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下意识道:“你的衣服当然好看。”
韩璧:“我是说你好看。”
沈知秋已经习惯韩璧夸他的语气,便只是笑了笑。
韩璧低声道:“其实不穿更好看。”
“这样不太好吧。”沈知秋为难道,“我到你家中拜访长辈,怎能赤身而去?”
韩璧一时无语。
沈知秋却忽然灵光一闪:“我初次拜访你时,你也说过‘只见不穿衣服的人’,这难道是你们韩家见客的传统吗,若真是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
韩璧望着他认真的模样,相遇的情景历历在目,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是这样闹了大半天才出门,害得韩珣在外一顿好等,沈知秋本就愧疚,韩璧却不以为然,在途中一路哄他道:“放心吧,我父亲不会在意这些。”
沈知秋:“他问我话时,语气像是生气了。”
韩璧:“他肯定没有生气。”
沈知秋忧心忡忡:“他若没有生气,为何脸色会那样不好?”
韩璧沉吟了片刻,心里想着:我父亲很可能只是想看你坐立难安的模样而已,毕竟你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不过,他到底还是知道得太少,不知所措算个什么,你最有趣的表情分明是目瞪口呆才对。
“有个方法可以哄他开心。”韩璧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
沈知秋眼睛一亮:“要我怎么做?”
韩璧便低头伏到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
到了丞相府——如今应是承恩侯府了,在受封之时,韩珣特意上奏,为免耗损民力,不必另行开府,南江帝虽是欣然应允,却又另外赐下珍宝,足显圣眷甚浓。
此处比韩璧的府邸要热闹得多,府中众人提前得了吩咐,没有一人对沈知秋投来惊讶的目光,然而细微之处,却略显疏离,幸好沈知秋迟钝,竟是丝毫未觉。
韩珣进了房间去找韩夫人,长辈未至,韩璧便带着沈知秋到处逛逛,权当认人。
韩瑗领旨前往南方督战,遗憾缺席,他的妻子乔氏则很好相处,始终温和地朝着沈知秋微笑,不时问道:“沈先生平日里喜爱做些什么?”
沈知秋便如实答道:“练剑。”
“剑宗墨奕天下闻名,我亦是略知一二……”乔氏虽是女眷,谈起剑法来竟也头头是道,沈知秋与她聊了几句,紧绷的精神渐渐放缓了下来。
待乔氏离开以后,韩璧才低声向沈知秋说道:“我嫂子是将门出身,若是单论武艺,出嫁前比我大哥还要强些。”
“她确实很有见地。”
韩璧:“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沈知秋悄悄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