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璧挑了挑眉,望着沈知秋因着那份未成真的噩耗而有点儿泛红的鼻尖,只觉得可怜又可爱,当下便只是叹了口气:“赵铭川即便真的断了左手,以卫庭舟的x_ing格,只要赵铭川在他手里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他便会物尽其用,不会随意将其灭口——人只要活着,便比什么都好。”
“……”沈知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剑客若是从此不能握剑,活着便不如死了。”
这话说得太过晦气,落在韩璧耳里更像是一种不祥的预示,自从沈知秋决意要来烟沉谷以后,韩璧便知道他和卫庭舟之间必定要作一个了结,然而两人积怨甚深,少不得要酿成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他拦不住沈知秋,更是愿意尊重他的选择,只是届时刀剑无眼,万一沈知秋受了重伤,手上再也不能握剑,难道也要说一句“活着不如死了”,就从此弃他而去?
“若是换成你呢?”
这句问话没头没尾的,沈知秋初时没有听懂,韩璧便再清清楚楚地问了一遍:“若你如今右手……出了问题,再也不能握剑,你待如何?”
只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舍得把“右手断了”说出口。
沈知秋蹙了眉头:“为何这样问?”
“难道也是……”韩璧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自顾自地顿了一顿,语气轻得带点险意,“活着不如死了?”
沈知秋微微睁大了眼睛,唇间紧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自然是看出韩璧又不开心了,却一时想不出对方情绪反复的原因,正在迷茫之中不得而出,却没料到下一刻他就被严丝合缝地按进了温暖的怀抱中,他想了想,还是伸手环住了韩璧的腰间,开口想问他一句“你怎么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韩璧在他耳边沉沉地说道:“知秋,你若寻死,我怎么办?”
沈知秋看不见韩璧的表情,只觉得他声音里带着万般的委屈,连忙从他怀里抬起脸来,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会寻死?”
“你若没了影踏剑,便不想活着了,不是吗?”韩璧说道,“我拦不住你。”
沈知秋与韩璧相处日久,不仅对他的脾气有所了解,还跟着他学会了凡事多加思虑,至此总算是听明白了韩璧的意思,又发现韩璧侧过脸不愿意再望他,一时情急之下伸手捧住他的脸,硬是把人扭了回来,对着他的眼睛艰难地憋了半天话:“……你拦得住的。”
韩璧表情蓦地柔和起来,瞳仁也是微微发亮,似有银河作底,淌满星辰万千,他本就容貌过人,近看更是如玉剔透,不见瑕疵。
沈知秋就这样望着他,忽而心念一动,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唇,片刻以后又像是自觉做错了什么似的,满脸通红地退了开去。
韩璧被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跳,面上却仍旧是好整以暇的模样,意味温存地抿了抿下唇,笑道:“你这样会哄我,我还哪里说得出拦你的话?罢了,大不了你想去哪里,我也跟着去,生死都在一处,谁也不亏欠谁。”
从前韩璧是孤家寡人,身边少见温情,并非因为他天生喜好孤独,只因看得上眼的人太少;岂料后来他和沈知秋两情相悦,初时只想着问他一个承诺,其后想要的便越来越多:他要沈知秋身体安康、心境和乐,才能始终与他一路相随,至此长相厮守。
可惜两人x_ing格天差地别,沈知秋不是会胡思乱想的人,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思,他是不会有的。
然而,韩璧在他面前向来是游刃有余,自然也不好意思与他详说,只是把人又抱进怀里,安抚地吻了吻他的鬓角,如此便算是和好了。
韩璧轻声唤道:“知秋?”
“……我看着你,就哪里都不想去了。”沈知秋伏在他的怀里,想也不想地答道。
翌日清晨,被岳隐仔细看管了一晚上的萧少陵欢欢喜喜地跑去敲响了师弟的房门,他嘴里还叼着一个r_ou_包子,便只得含糊地唤道:“师弟,该起床了。”
开门的却是韩璧。
那口r_ou_包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噎得萧少陵脸色骤变,片刻后才压低了声线责备道:“我师弟难不成被你弄得现在都下不来床?如今大敌当前,你们有那点力气还不如省下来打架……”
他话没说完,沈知秋就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师兄,你找我吗?”
萧少陵松了口气:“韩璧既然没欺负你,如此甚好。”
沈知秋不知道萧少陵在脑补些什么,只是略微听出了他似乎对韩璧有所误会,只得凑过去轻声解释道:“他不会欺负我。”
萧少陵肃然道:“师弟,你就是太天真。”
“而且,他打不过我。”沈知秋说道。
闻言,萧少陵眼睛一亮,朝着韩璧促狭地笑了笑。
韩璧懒得理他,只是忽然开了口,轻声唤道:“过来。”
这一声没有指名带姓,沈知秋却听懂了,一步一步地走到跟前来,乖乖地任着韩璧替他动手整理衣冠,像是两人已经形成了习惯,就不自觉地重复起了此前的许多个清晨。
一旁的萧少陵看着沈知秋这副言听计从的模样,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暗道了声“温柔乡是英雄冢”,而他这位一根筋的师弟,怕是早已经在韩璧手中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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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师兄弟之间的谈心】
萧少陵:“师弟啊,你空有一身武功,却一直被韩璧欺负,师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沈知秋:“???他没有欺负我啊。”
萧少陵:“你就是太善良了,还是让师兄帮你欺负回去,不如就——把他揍到下不了床吧。”
岳隐连忙拦住了他,却被多日没有活动手脚的萧少陵捉住机会,两人打起架来。
一旁的沈知秋则若有所思,原来师兄所说的欺负,就是揍他一顿的意思啊。
深夜。
韩璧:“把岳隐叫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说。”
沈知秋摆摆手:“他来不了。”
韩璧:“?”
沈知秋:“岳师弟下午被大师兄欺负得下不了床,所以来不了。”
韩璧:“???????”
第83章 闯谷
墨奕众人行至烟沉谷附近之时,队伍已是扩充得越发大了,除却到处乱跑的萧少陵,岳隐与叶桃身先士卒走在前方,极有名门大派的气度。
沈知秋跟在后头,不免注意到两人身边走着一位神秘青年,背影颇为熟悉,然而他头戴面具,由此至终不露真容,却显然是担当着引路的职责。
他疑惑地朝一旁的韩璧挑了挑眉,虽是没有说话,韩璧心领神会,暗暗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宁”字。
竟是多日未见的宁半阙。
沈知秋恍然大悟,又见就连韩璧都对此三缄其口,便继续紧抿着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行列之中,不时能见乌衣缟素之人,神色肃然,目露悲戚,韩璧略微看了一眼,便知他们来意:“这是要到烟沉谷‘寻亲’的。”
沈知秋先是一愣,继而也就懂了其中深意:若真如任松年所言那般,烟沉谷是埋骨之地,那些失踪侠士的亲朋好友得了消息,自然是非来不可。
“但愿他们都能平安无事。”沈知秋叹道。
话虽这么说,然而谁都心知肚明,此行与其说是寻亲,不如说是拾骨。
韩璧:“不论他们是生是死,卫庭舟这回都是劫数难逃。”
两人在马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身边忽然有一把沧桑的女声轻轻唤道:“沈知秋?”
沈知秋早知前方有人放慢了脚程,也许是要和他们说话,此刻倒不显得讶异,只是问道:“您是?”
那妇人一把声音虽染风霜,脸上肌肤却仍旧很是年轻,唯独她眼角有一点下垂,便瞬间衬得她那张没有笑容的脸像是挂满了愁绪:“碧澜山庄,宋汀兰。”
韩璧:“原来是杜夫人。”
这位杜夫人原名宋汀兰,说来确实是位前辈,她年已六十,早年丧夫,独自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而后她的大儿子用亡父杜碧澜的家传刀法闯出了名堂,便建成了碧澜山庄,至此扬名江湖。
杜夫人孤身一人,能保住家传绝学,还能教养儿女成材,可见其人绝非善茬。
沈知秋不太清楚她的事迹,只是见她年纪不轻,自然不可能怠慢于她:“前辈若有话要问,直说便好。”
杜夫人望他一眼,不再拐弯抹角:“我的第五个儿子,名为杜长鸣,x_ing格顽劣,早年离家出走,便数年没有音讯,我这回随你们前来,便是为了寻他。”
沈知秋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愣愣地半张了嘴:“啊?”
杜夫人:“我听说,你们墨奕此行,是要找那位‘君子剑’赵铭川?”
“正是。”沈知秋点了点头。
杜夫人眼色如刀,冷冷地劈了过去:“然而那卫庭舟与你们墨奕深仇大恨,我信不过。萧少陵吊儿郎当,岳隐长于世故,唯独你看着老实一些,我这老婆子倒是要来问一问你,此行是要寻人,抑或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