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 作者:关山遥(上)【完结】(55)

2019-05-14  作者|标签:关山遥 甜文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韩璧微微点头:“如此看来,两边供词都信不过。”

  陆折柳总算明白了,他们在这里唱双簧,就是为了推翻那些指证沈知秋的供词。

  若是那些供词是铁证,那么朱蘅的话语也是铁证,这个幕后黑手的位置要么他们两个人都有份,要么就两个人各退一步,全数推托成扶鸾教的攀咬。

  “疑罪从无,我只能是两个都信。”韩璧这番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是那字里行间的称呼,亲疏自现,那望向陆折柳的眼神更是冰冷如刀,“毕竟,若要让我由心而发,未必对陆先生太不公平。”

  他这就是摆明了要给沈知秋撑腰的意思了。

  韩璧顿了顿又补充道:“扶鸾教邪魔外道,教主白宴诡计多端,他设下圈套诬陷你们二人,许是要引发内讧,还请大家勿要中计。”

  如此简单一句,便算是为此事作结了,韩璧作为最大的受害人都不追究,陆折柳若是再就此纠缠下去,反而显得心虚。

  陆折柳自知这个亏他必须得吃,于是轻笑道:“韩公子睿哲,我自愧不如。”

  沈知秋坐在韩璧旁边,任他再迟钝也听懂了,若不是韩璧看穿了白宴的诡计,方才他就可能百口莫辩,彻底成了勾结扶鸾教的恶人;不仅如此,韩璧完全是站在了他这一边,费尽心思为他洗脱罪名,还他清白。

  他抬眼望向韩璧的侧脸,无声地对他道了一句“谢谢”。

  韩璧余光瞥见他的嘴型,不自在地转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

  朱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扶鸾倾没,岐山失陷,不过一夜之间,她数年的辛酸与苦痛,顿成已逝的噩梦,只可惜她唯一的牵挂已经不在人世,尝不到苦尽甘来的一刻。

  “愚不可及。”她袍袖一翻,站起身来,“你们名门正派,还有韩璧这样所谓的聪明人,却尽数被陆折柳耍得团团转,当真可笑。”

  “一面之词?若是我的证词不够,加上我夫君的呢?”朱蘅话刚落音,便将身后的屏风往两头掀了开去,百鸟朝凰从中断开,后头坐着的竟然就是白宴本人。

  白宴一身朱衣,眼神幽深,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朱蘅轻笑道:“陆折柳,你要不要问一问他,到底认不认识你?”

  时间似是凝固了。

  岳隐轻咳了声,扬眉道:“你还有什么证据,尽可全盘托出,不必拐弯抹角——”

  “白宴的话不可尽信,我看还是不听为妙。”韩璧打断他道。

  朱蘅轻喝道:“此事与你们何干!”

  白宴眼神闪烁,瞳孔里只装下了一个人的身影。

  就在此时,陆折柳出手如电,剑露寒锋,飞掷而至,正是寒妄。

  下一刻,那剑尖贯直c-h-a入白宴的胸膛,分寸不差。

  沈知秋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昨夜的回忆席卷而来。

  夜雾里的湖边,韩璧看着双手被废的白宴,冷眼问道:“你到底想死在谁的剑下?”

  白宴恼羞成怒:“闭嘴!”

  “我明白了。”韩璧沉吟着,转而向朱蘅求助道:“朱蘅姑娘,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朱蘅已是哭不出眼泪,满目茫然:“我该怎么做?”

  白宴被点x_u_e后动弹不得,安置在屏风之后;朱蘅作为白宴的妻子,指证陆折柳与她的夫君勾结、再反过来讨伐扶鸾教的真相,她佯装心有不忿,势要将陆折柳拉落马下。

  最后,朱蘅将无法说话的白宴推至人前,制造出白宴要出卖陆折柳的假象。

  诚然,白宴没想过出卖陆折柳,他唯一能赌的筹码,就是期待陆折柳尚且对他有一分信任与恻隐。

  可惜他期待的对象错了。

  陆折柳生x_ing多疑,怎么可能把他的x_ing命交付在白宴的一念之差上?

  一把寒妄剑,斩断的是白宴最后的念想。

  “死亡,并非最令人绝望的事。”寒夜之中,韩璧低声道着,“即使为喜欢的人而死,也得不到他半点信任的滋味,白宴,这次换你来尝。”

  剑光入怀的一刻,白宴总算明白韩璧的用意。

  生死不过一瞬,此后碧落黄泉,哪怕人间百载,再多恩怨情仇,一夕尽数磨灭,即使有人心存不忿,也抵不过一句以命相抵,一了百了。

  这公平么?

  青珧曾想过追逐自由,却一刻都没逃出这处牢笼;朱蘅隐忍多年,换来妹妹惨死的结局;白宴为陆折柳甘愿牺牲x_ing命,也得不到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这值得么?

  韩璧就是要他明白,纵使千般不公,万般不值,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永远不会落到他的手上,这种苦恨与失意,是他亲手酿下的苦果,活该由他自尝。

  青珧与朱蘅尚且可以怪罪命运,他只能怪罪自己。

  白宴侧过脸去,朝着朱蘅微微张开了唇。

  朱蘅解了他的x_u_e,轻声道:“若是抱歉的话,不必说了。”再说也是无用。

  白宴摇了摇头,唇边溢出血来,他握着朱蘅的手,艰难地吐字:“解药……在……”那声音极轻,除了她谁也听不清了。

  朱蘅浑身一震,伴随着白宴缓缓合上的眼,只觉哭笑不得。

  韩璧见她异样,连忙推了沈知秋一把:“把她拦下来——”

  台上的朱蘅已是痛快地从白宴的心口拔出了寒妄剑,那血仍是热的,洒在她一身红衣之上,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平白叫人心惊胆战。

  沈知秋眼神一锁,动作极快,跃上台去握住了朱蘅持剑的手腕,这才发现她神情坚决,仿佛死志已定。

  “你不能死!”沈知秋低声道。

  她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青珧想去墨奕,我还没有带她去,但是,你可以带她去……”

  只听一声轻响,寒妄剑砸到了地上,朱蘅扑在沈知秋怀里,痛哭失声。

  韩璧纵然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不禁有种悲切之感涌上心头,压抑许久的愧疚骤然爆发,似是潮水将他吞没。

  他的理智告诉他,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怕他预计到了一切,也不可能准确得知一个疯子每一步的想法,尤其是白宴这种失去自我的疯子,为了成就他心中的信仰,可以站在悬崖边上,只为了把他们所有人都拉进深渊。

  韩璧能想到无数句安慰自己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也许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只是他同样清楚,自己一步算错,错失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他当时多想一些,考虑再周全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出错?

  见韩璧忽然哑火,岳隐只得站了出来,喝道:“陆折柳,你为何杀他?!”

  陆折柳紧抿着唇,不再看白宴一眼,肃然道:“我看你才奇怪,竟为恶人喊冤。”

  “你若不是心虚,何必杀教主灭口,莫不是怕他临时倒戈,出卖于你?”岳隐迅速回击。

  “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教主夫人我都不怕,何来会怕教主?”陆折柳冷笑一声,转过身去向着众人朗声道,“诸位请想,这扶鸾教先是诬陷于墨奕的沈先生,再来是诬陷于我,他们的证言还能有几句可信?岳先生这样聪明,难道猜不出这全是他们在拖延时间?”

  陆折柳回头瞥了眼上头的沈知秋,轻声说道:“再说了,沈先生与这位朱蘅姑娘如此亲近,难道不奇怪吗?”

  席间响起一把清脆女声:“陆先生所言极是。”

  韩璧把目光投向声音来处,只见那里站起了一个瘦弱的青年,长得白白嫩嫩,一双眼不笑而弯,不由得说道:“叶桃?”

  这白皙青年原来是个女子。

  不仅如此,这女子来头还很不小,她是赤沛掌门叶敬州唯一的独生女,韩璧幼时在赤沛混过两天日子,自然也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叶桃一身男装打扮,眉眼却是清丽动人,只见她嫣然笑道:“陆折柳是赤沛客师,若他真的与扶鸾教有所勾结,我赤沛亦是难辞其咎,只是如今并无实证,岳先生若要一口咬定他是恶人,未免过于偏颇。”顿了顿,“再说了,白宴作恶多端,陆折柳杀他也不过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如此而已。”

  韩璧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赤沛誓要站在陆折柳那边了?”

  叶桃知道他不好惹,摇头道:“我出门之前,家父曾吩咐我一切以赤沛为重,若是陆折柳为恶一事铁证如山,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如今真相扑朔迷离,又怎可硬生生地逼迫我赤沛吃下这个亏?”

  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陆折柳既然戴着赤沛客师的帽子,她就必然要为他说话,为得并非陆折柳,而是为了维护赤沛的声誉,若是坐实了赤沛客师与邪教勾结,就等于让他们气宗赤沛声名尽毁。

  这就是陆折柳胆敢当场杀人灭口的原因了,只要白宴不彻底出卖他,叶桃就必然会出言保全于他,既然如此,他还怎么会给白宴说话的机会?

  韩璧沉吟道:“叶桃,有些亏你不能不吃。”

  叶桃轻笑道:“正好,陆先生昨日对我说过,他厌烦了京城喧闹,待此事了了,他要离开赤沛,到别处隐居。”

  她言下之意就是,今日之事我们各退一步,回京以后陆折柳就不会再是赤沛中人,到时候你们恩怨情仇,都与赤沛无关。诚然,陆折柳不可能对她说过这些话,但是她身为掌门之女,她都这样说了,陆折柳还能辩驳不成?

  韩璧手中骨扇一转,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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