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臻捏紧了双手,见赵麒朝他一步步走过来,紧张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了一通,连手心也汗s-hi了。
赵麒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侧身躺在他身旁盖上被子兀自睡去了。
韩臻心跳越快,几乎要从胸口跳了出来,这时候鼻尖对着赵麒的后背,那乌黑的发丝就纠缠着躺在他眼前。韩臻慢慢伸出手,轻颤着抓住他的一缕头发,像着了魔似的凑到鼻尖闻了闻。虽然没什么味道,也是韩臻却觉得很好闻,又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满足的笑了起来。
再说赵麒,僵硬的躺在龙床上,身后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又要发作的小皇帝,入睡显然有些困难。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皇帝终于睡去了,手臂无意识的抱着他的腰,玉白的双手搭在他的肚子上。
赵麒见他睡熟,才慢慢挪开他的双手,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赵麒坐在床沿,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月亮。今日是农历八月十五,那素白皎洁的月亮大大圆圆的,美不胜收。古人常常月下起舞,或是月下独酌想来也是有道理的。
赵麒想起来上一个中秋节,先皇布置了一桌酒席,与妃嫔皇子们热闹的过了节。今年,宫中却只剩下寂静惨淡,一丝过节的喜庆也见不着。小皇帝孤苦伶仃,一定也是过的凄苦。
赵麒低下头刚要去揉揉小皇帝的脑袋,却又收回手,自嘲似的笑了笑,起身便走出了养心殿。
殿外候着几个宫女太监还有许多御林军。
大太监桂公公原来正打着盹儿,忽然见赵麒穿着里衣就走了出来,不由得一愣,而后走上前去道,“丞相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们去办就好,何必自己出来,要是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赵麒点点头,道,“桂公公,一会儿给本相热些酒吧。本相去前面那亭子里坐会儿。”
“是,奴才这就去办。”桂公公当然知道这于理不合,不过这丞相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当然是不能亏待更不能得罪了。
其实从上辈子算起,赵麒已经十多年没喝酒了。以前他独爱静坐茶楼,点上一壶清香花雕,可是那件事过后,就再也没有沾过酒分毫。
他从来自律,不会喝醉,那次却是真的意外。
赵麒并不是赵家的独生子,他还有一个亲弟弟,名唤赵麟。这赵麟比赵麒小了整整五岁,从小便爱粘着哥哥,又不调皮捣乱,可爱的紧。
赵麟自小偏爱兵法三十六计,长大后更是精通排兵布阵,有着经世之才。先皇之时,赵麒凭借着自身本事和手段年仅二十出头就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后便随着弟弟的心愿,将赵麟派到前线做了军师,大将军是张贯之子张翔。
赵麒以为赵麟是军师,近年来边疆也没有打过仗还算是和平,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谁知,西疆忽然偷袭边界,似乎忌讳张翔的威名不敢明目张胆的打仗,便派了数十名杀手去刺杀张翔寓意直捣黄龙!幸好张翔机警才没出事,可是一直在他身边的,手无缚j-i之力的赵麟就没那么幸运了。
探子冲进朝堂就说,‘皇上!西疆于昨夜忽然派出杀手刺杀张翔大将军!我将士拼死保护,终于将那些杀手通通抓住扣押天牢,现在只等皇上处置!’
先皇也是一惊,道,“好啊,这西疆竟敢在我国犯上作乱,传令下去,捉到的活口全部挂着城门上曝晒,叫那些蛮子看看与我朝作对的下场!”
探子却又支吾道,“启禀皇上。。。昨日一役张翔大将军虽然没受伤,可是,军师赵麟却为了救大将军而身中数刀,至今还昏迷不醒。。”
“你说什么!”这是第一次赵麒在朝堂上如此失控,他瞪着眼睛,目眦尽裂的望着那探子,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探子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回丞相大人,赵麟军师他受了伤还没醒。。。”
赵麒的生母在生赵麟的时候得了败血症没几天就死了,五岁失母,赵麒并不痛恨这个弟弟,反而宠爱至极,甚至比他爹还要宠他。大约几年前的时候,赵老爷到了大限之日去了。
难不成,现如今,连他的宝贝弟弟也要走了不成??
赵麒痛苦万分,却强打着精神强迫自己坚持下去,逼着自己相信事情还有转机。
第三天,前线传来消息到赵府。赵麟不治身亡。
赵麒当场便愣住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木然的定在原地。唯一的弟弟也没有了。从此是孤身一人。赵麒大笑着狂饮烈酒,仿佛这样就能麻痹刺痛的神经似的。
醉酒之后,赵麒心想,其实也算不得是孤身一人,至少他还有韩臻,那个单纯可爱的小皇子。对了,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助他成为皇帝了。赵麒越来越想去见韩臻,也不顾自己醉酒失态就直冲进韩臻的院子里。
下人们早就被遣退了,赵麒没了顾忌,粗鲁又暴戾的强占了韩臻,全然不顾他的哭喊。赵麒心想,他是我的。只有他是我的。
酒醒之后,赵麒捂着剧痛的脑袋从床上爬起,却猛然看见身侧躺着奄奄一息的韩臻。此时韩臻面色潮红竟是烧的人事不知。赵麒心中大骇,颤抖着揭开被子的一角,果真看见韩臻身上青紫的痕迹,还有两腿之间红白交织的液体,一片狼藉。
赵麒几乎是吓得从床上摔了下去,眼睛通红,竟然当场就哭了出来。连得知赵麟的死讯时他也不曾这么懦弱的掉眼泪。
这种事情压根不好去叫御医,赵麒只能自己动手,用水洗干净韩臻身上的痕迹,在用温水敷着额头帮他退烧。
傍晚的时候,韩臻终于有了意识,睁眼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后来看清楚赵麒坐在他身边的时候,脸色蓦地变得煞白,失去了所有血色。
赵麒小心翼翼的帮他换了块帕子,见他醒过来便柔声问,“可还难受了?”
韩臻在被子里的拳头捏的死紧,才克制自己没有亲手去杀了他,道,“嗯,好多了。”
赵麒心中一颤,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昨晚醉了酒失了分寸,断不会再有下次了。至儿,原谅我。。。”
“嗯。”赵麒,你怎么不去死呢?韩臻闭上眼睛,掩住眸子里刻骨的恨意。
赵麒虽然后悔万分,却喜悦韩臻并没有责怪他,便以为韩臻对他也是喜欢的意思,不由得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俯下身将他抱在怀里,道,“至儿,只此一次。我再不会叫任何人伤害你,我自己也不行。”
☆、第14章 决绝
赵麒现在正坐在忘忧亭里,面前桌上是一壶酒一盏杯。杯子里少许浅澈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被热过的酒散发着诱人的酒香。
可赵麒却只是看着那杯酒发呆,素来幽暗的眸子里一片空洞茫然,找不到焦距。
大约过了好一会儿,赵麒才叹了一口气,抬手便将杯中酒倒在地上。液体在地上却是汩汩的冒出骇人的泡沫。候在一旁的桂公公吓了一大跳,这是毒酒?可是这酒端上来之前是检查过无毒的,怎么会。。。
难不成,难不成!桂公公骇然的瞪大双眼,望着坐在亭子内看不出神情的赵麒,喉头一阵发干,只说道,“丞,丞相大人,莫要想不开。”
赵麒便朝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明白,你先退下吧。”
桂公公这才躬身退下去,临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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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臻半夜被噩梦吓醒,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身边的床褥,却是空空如也。
“来人!”
桂公公一直候在门外,连忙推门而入,“皇上有何吩咐?”
韩臻皱着眉头,问,“丞相呢?”
桂公公笑着回答,“回皇上的话,丞相大人睡不着,正在忘忧亭里坐着呢。”
韩臻起身披上大衣,拢了拢衣袖就走了出去。没多远的亭子里,便看见那人的背影。只见赵麒坐在石凳上,单手支着下巴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他只穿着里衣,清冷的月光下看起来十分单薄,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浓浓的忧愁里。
韩臻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他,慢慢的踱着步子走过去站到他身后,才轻咳了一声,“赵卿。”
赵麒当然注意到身后有人,这偌大的皇宫敢贸然站在他身后的也只有小皇帝。可是赵麒却不想理他,遣人重换的酒早就没了温度,一口喝下去先是冰冷,然后火烧似的,喉咙一直到胃部都泛着暖意。
“赵卿。”韩臻又叫了一声。
赵麒这才回过头来,忙起身跪拜,“参见皇上。”
韩臻喉头一哽,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下唇被咬的泛白,好半晌才说,“太傅,你别跪我。”
赵麒道,“君臣之道,微臣不敢逾越。”
“太傅,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不是故意要砸你的。。。”韩臻声音发颤,见赵麒还是低着头不看他,一时间手足无措,竟一屁股坐到地上与他平视,“太傅,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这样对我。”
赵麒见他撒起了小孩子脾气,若是往日必定要安慰一番,此刻却仍是无动于衷,淡淡道,“皇上言重了,微臣不敢。”
“太傅。。。”
“皇上,您现在是皇帝,断不可再叫微臣太傅了。”赵麒又说,“皇上坐在地上于礼不合,还是快些起来吧。”
韩臻心想,太傅是真的不理他了。往日定是要告诫他地上凉别着凉了,才不会是什么于礼不合。。。
太傅往日不是喜欢抱着我吗?韩臻咬着嘴唇,又想,只要是太傅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啊!
赵麒有些疲惫了,无奈小皇帝又倔强,只好跪在地上心想着其他事情。赵麒觉得自己实在是心力交瘁,再也没有精力跟小皇帝周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