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卿摇了摇头,叹道:“走吧。”
阿三跟了兰子卿三年,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隐约察觉到兰相在计划着什
么。
事已至此,阿三唯有重新跪在地上,向兰子卿重重磕下一头。
“奴才拜别丞相。”
一连三拜。
磕了三个响头后,他方起身,背着包袱带着兰子卿给的银两,哭着离开他呆了三年,早已视作是家的地方。
所有人都走完后,兰子卿站在空空荡荡的院落中,深深闭了闭眼眸。
这一晚的夜,格外的漫长与冷清。
兰子卿将相府里所有的灯烛点亮,映得那座幽雅静寂府邸灯火通明,恍如盛会。
府中澄澈的曲水在月光下静静泛着幽光。
曲水旁的梅林落花缤纷,月光笼罩,地上洒了一片斑驳的银光。
梅花下夜空下开得淡雅而又清妖。
清风徐来,送来阵阵清香。
兰子卿独坐揽月亭,远眺这座他亲手打理了三年的府邸,眸光波动,往事一幕幕钻入脑海。
三年前他新登相位,百官朝贺,炀帝亲赐相府。
三年后他在这座府邸中与最心爱的人渡过了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他与他共读灯下,他与他共赏良辰,他与他同床共枕。
……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
动手缓缓倒了一杯酒。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喝完这一杯酒,他也该走了。
浔阳已是是非之地,无论是阿宸还是他,都不能再留下去。
第112章 驾崩
几日后, 宫中传出炀帝病重的消息。自太子死后,东宫虚位以待,这对夙九兮来说, 正是大好时机。
他一面殷勤进宫侍奉在炀帝左右, 一面暗中调集兵队,控制整个皇宫。一旦炀帝册立其他皇子为太子, 他便发动兵变夺权。
浔阳波涛暗涌,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兰子卿早已打算好在这场大变故来临之前, 带夙丹宸远走高飞, 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故而迟迟没有动作。
正心烦意乱之时,宫中忽传来炀帝宣召的旨意。
兰子卿定了定心神,随前来宣旨的白眉太监进宫觐见。
龙涎宫外列了一队整齐有素的兵马, 将整个龙涎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难进出。
满朝文武跪在甲胄金戈之中,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气氛紧张而又凝重。
跪在最前面的九皇子夙九兮见兰子卿走来,狭长的眸里闪过一抹暗光, 起身迎上前,殷红的唇动了动,冷淡地唤了一声“兰相。”
兰子卿来之前便已听前来宣旨的太监说明情况, 炀帝大限将至,九皇子陈兵龙涎宫外,危机一触即发。
当年兰子卿新登相位之时,夙九兮已经被炀帝驱逐关外, 因此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哪怕是之后夙九兮班师回朝,两个人也没有打过几次照面。
兰子卿虽对这位炀国九皇子颇感陌生,不过对于他心狠手辣的作风却是早有耳闻。
其中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四年前九皇子活剐前相宋光之子,宋渐声。
那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谁也无从得知,只知道那宋渐声时常出入九王府,与九皇子似乎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
据传,九皇子便是为了他才密谋造反,炀帝得知后大为震怒,当即将九皇子打入死牢,最后还是在三皇子夙丹宸的苦苦哀求之下,这才网开一面,以“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罪名将其贬戍边疆。
之后发生的事情在炀国朝廷闹得沸沸扬扬,叫人想不知道都难。
夙九兮活剐宋渐声。
据悉,出卖夙九兮,暗中向炀帝告密的人,正是宋渐声。
后来兰子卿执掌相印,听到这件事时,敏锐地嗅到了背后的y-in谋。
从宋渐声唆使夙九兮谋反,到最后宋渐声向炀帝告密,整件事情都是有人在暗中策划,目的便是铲除九皇子。
至于这一场y-in谋究竟是晁氏一族在暗中布局,还是司马一族在背后捣鬼,却是不得而知。
只知道,前相宋光之子宋渐声在这一局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作用。
虽说宋渐声是咎由自取,但死法未免令人毛骨悚然。
足以见夙九兮手段狠辣,心如蛇蝎。
这位传言中y-in狠毒辣的九皇子此刻身披银龙甲,脚踩黑金靴,身姿修长挺拔地立在兰子卿面前,用一种毒蛇般y-in冷的目光冷冷瞧着他。
殷红的唇缓缓开口,道:“兰相。”
料谁也无法想到,传言中狠辣无情的九皇子竟生得这般唇红齿白,y-in柔俊美。
兰子卿收了收思绪,拱手道:“臣兰子卿参见九殿下。”
与兰子卿同来的白眉太监跟着行礼。
夙九兮看了那白眉太监一眼,道:“李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白眉太监到底是炀帝身边的老人,即便是在夙九兮控制了皇宫上下的情形下,依旧不卑不亢,声音沉稳,无丝毫慌乱之意。
“回九殿下,陛下召兰相觐见。”
夙九兮脸色一变,不由得沉思起来。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见此情景,在底下小声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圣上在弥留之际宣兰相觐见,莫非是为了册立新君一事。
偷偷抬头看了眼四周围得密不透风的士兵,众大臣无不在心中重重一叹。
圣上就算此时册立新君,也是为时已晚……
看九皇子的架势,分明是孤注一掷,势在必得。
想起夙九兮当年的狠辣作风,众大臣浑身一颤,像被割了舌头一般,全都没了声音。
兰子卿作揖之后,见夙九兮没有别的反应,趁机往里面走去。
“兰相留步。”
那道过于y-in冷的声音听得兰子卿背脊一寒。
夙九兮几步追了上来,面无表情地说:“父皇病重,不宜见外臣,兰相还是请回吧。”
“九殿下,宣丞相觐见可是圣上的旨意,难道你要违抗圣旨吗!”
一旁的白眉太监急道。
夙九兮冷“哼”了一声,“本王都是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想来父皇也会体谅本王一片孝心。”
“你!”
兰子卿适时出来阻止咬牙切齿的白眉老太监,转而对夙九兮道,“九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夙九兮沉吟片刻,颔首。
不知道兰子卿在一旁同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夙九兮听后狭长的眸里明暗变幻不定,最后化为眸底一片捉摸不定的暗光。
脸上紧绷的神情缓和下来,侧身让路,做了一个“请” 的姿势,挑眉道:“兰相,请。”
“多谢九殿下。”
兰子卿容色不变,在众人好奇的注目下从容推开龙涎宫的门。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里面光线偏暗,勉强勾勒出富丽堂皇的陈设。一旁摆放的暗金龙头炉里红光微弱,几乎不能驱寒。
兰子卿只觉一股又s-hi又y-in的冷气从后背窜上。
最里面绣着龙章暗纹的明黄床帐里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压抑的低咳声从里面传出。
“微臣兰子卿参见陛下。”
兰子卿在床帐前跪下。
“咳……平身……”
传来的声音苍老嘶哑,不复往日雄姿英发。
看来夙煌的确如外面所说,病重难返,命不久矣。
兰子卿心中五味杂陈,这三年来夙煌到底待他不薄。
“你如今能进来这里……咳……说明朕没有看错人。”
闻言,兰子卿思忖了一番后,斟词酌句,拱手道:“但凭陛下吩咐。”
里面静了片刻,紧接着一只大手掀开床帷,一身明黄亵衣的帝王低咳着缓缓坐起身。
兰子卿被眼前这个骨瘦如柴,满头白发的人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是昔日杀伐果决的乱世枭雄,分明像是七八十岁的耆耋老翁。
“陛下……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兰子卿惊觉失言后忙拱手赔罪,“臣该死。”
“无妨……咳……”
说话间猛烈咳嗽起来,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自作孽……不可活……”
那双鹰眸仿佛失去了所有光亮一般,如死水一般平静。
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只是凭一口气撑着一般,
这副模样,同从前意气风发的帝王简直判若两人。
如此一来,使得兰子卿心中越发生疑。
他只知夙煌会变成今日这样,全都是因为梨贵妃的一封信。梨贵妃死之前给夙煌送去一封信,紧接着便自缢宸霞宫,
而夙煌看到那封信后,震怒如雷,将御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立即命侍卫前去宸霞宫捉拿梨贵妃,得知梨贵妃死讯后,还要当众鞭尸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