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师兄,你眼睛怎么了,怎么成了斗j-i眼?”
明黄衣袍的公子气的一叹,伏低了肩膀小声道:“你们往后看,那是谁。”
二人闻声回头望去,皆吓得浑身一惊。
远山屏风前,那独饮独酌的正蓝袍,不正是三殿下。
“你们再往右前方看,哪又是谁。”
这一看,可了不得,两位大人面面相觑,皆惊得瞠目结舌。
“那不是……”
明黄衣袍的公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三人沉默着喝了一杯酒,极为默契的转了话题,改谈起浔阳城中一些风流趣事。
一时间,寻欢楼中丝竹绕梁,舞袖翩翩,欢客把酒笑谈风月。
寻欢作乐,莫过如此。
夙丹宸独自一人喝空了一壶又一壶酒,又命楼中龟公再拿一壶酒来。
他撑着下颔,听着满楼欢声笑语,晶亮的桃花眼黯了黯。
要是十皇弟在,自己也不至于一个人喝酒。
他那日夺马逃回浔阳,头脑昏聩,心慌意乱,实在手足无措的紧。
一进浔阳城,直往十王府奔去,本打算找十皇弟好好的喝一场,谁知十王府的人说十殿下出去了,他忙问去哪了,那小厮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明白话。
原来,自己不在的时候,父皇命国师前去地方进行秋祭,十皇弟跟着去了。
怪哉,父皇命国师去秋祭,十皇弟又不懂祭祀的事,他跟去做什么。
夙丹宸轻敲了敲头,努力聚拢思维。
好像自从国师来后,十皇弟便三天两头的往国师府跑,自己去他府中找他喝酒,常常扑一场空。
还从未见十皇弟对谁,这般上心。
十皇弟花名在外,这般行为,也不怕国师误会了他。
酒气上涌,夙丹宸醉倒在八仙桌上,满楼扫视一圈,一抹青黛衣影忽映入眼帘。
俊朗的面容,僵住。
他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心口慌乱如涌入源源不断的冷水。
三天两头的跑。
跟着去。
上心。
这些,同自己对子卿做得,有什么区别?!
甚至,自己做的,还要多一些。
难怪子卿会误会自己。
分明是自己的举止太惹人误会!
夙丹宸惊慌失措,唇色发白,醉醺醺的起身,只想抓住那抹青影。
抓了个空。
酒意翻腾,他脚下一个踉跄便栽倒下去。
栽在温香软玉中。
“殿下,你怎么喝的这般醉。”
耳畔响起柔媚之音,夙丹宸醉眼朦胧看去,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勉强分辨出一张娇美的容颜。
“含烟姑娘……”
夙丹宸这一栽,牵惹不少目光。
李简书坐在右前不远处,将方才一幕看得分明。
“丞相,那摔倒之人好像是三殿下,我等是否前去帮忙。”
兰子卿低着眸打转着酒杯,唇边一抹似有似无地嘲,“三殿下有佳人在侧,李大人何必自煞风景。”
李简书听着有几分道理,便不再有所动作。
他望着不停饮酒的兰子卿,神色若有所思。
叔父命他与兰相多走动走动,可他与兰相平日素无交情,贸然走动,实在难为情。再者兰相不喜人扰,三年前初登相位,相府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访客,不都被一一拒之门外。
那些人,可是清一色的王孙子弟,达官显贵。
自己一个区区的左都副御史,便更难入丞相的眼了。
本打算登门一趟,若是被拒之门外,也算对叔父有个交代,谁知丞相非但没有拒而不见,反而态度出人意料的亲和,拉着自己纵古谈今,直聊到天黑。
与丞相一番畅谈下来,只觉茅塞顿开,真正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丞相才学,令他叹服。
聊至兴起,他脱口相邀丞相小坐螺子轩,待见丞相微微变了脸色,方知自己失言,忙要告罪,却听得丞相道:茶虽雅,不如酒佐意气。
于是今日,便来了寻欢楼。
只是浔阳城中不乏特色酒肆,若想喝酒,何须特意来欢楼。
据他所知,丞相从不踏足欢场,自己也不是爱风流之人,这寻欢楼,又是因何而来。
其中缘故,李简书自然是不敢问,亦问不出口。
他自满一杯酒,缓缓送入口,眼皮垂下的刹那,恰见那道醉醺醺的蓝影,搂了娇媚女子入怀。
坊间传闻,花魁娘子柳含烟乃是三殿下的人,是三殿下花大价钱买断的清伶。
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李大人,本相突感不适,先行告辞。”
兰子卿放下酒杯,指节发白。
李简书回过神,忙道:“丞相慢走”
话音刚落,一拢青衣已飘然离去。
夙丹宸朦胧醉眼中,只觉一抹青影闪过,他抬头,眯紧眸子,寻找那抹青影。
“子卿,不要走。”
起身跌跌撞撞的穿过舞池,尾随至门外。
“殿下要去哪里?”
一缕柔媚之音在身后关关切切的响起,夙丹宸不作理会,迈出门槛,抱着门柱勉强站定身形,醉眼迷离,映出一抹青影。
那抹青影背对着他,沉如寒雪,连周遭都散发着丝丝冷意。
他开口,轻轻地唤。
“子卿,别走。”
青影微动。
夙丹宸瞅准方向,一把扑过去,谁知醉的太糊涂,看花了眼,扑错了方向,直直摔在地上,昏睡过去。
那青影忙移几步,又堪堪停住。
“殿下呀,您这是怎么了。”
随后赶来的小厮阿欢,见此情景,哭着跪倒在夙丹宸身旁。
他这哭爹喊娘的架势,直叫弄不清楚状况的路人误以为这位公子醉死温柔乡了。
那抹青影掀帘入轿,在弯身的那一刻停住,动了动唇。
紫金官轿悠然离去,冷然如水的声音依稀散在空气中。
“他无碍,送他回府。”
王府中的老管家见夙丹宸被人抬着回来,又惊又慌,上一次小主子被人抬着回来时,人还是醒着的,怎么这次一点生息也无。
忙唤来府中一直将养着的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后,大夫拍着胸脯,再三保证殿下只是喝多了酒,睡死过去了,并无大碍。
冯泊方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面嘱咐大夫写个醒酒的方子,一面冷着面孔,揪着阿欢的耳朵往外走去。
“哎呦,疼疼。”
阿欢揉了揉被拧得通红的耳朵,瞅着冯泊不善的面色,小心翼翼道:“老管家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殿下这不是没事嘛。”
“我问你,殿下去地方的那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殿下一个人先跑了回来。”
小主子回来后,日日的借酒消愁,冯泊看在眼里,痛在心中。
阿欢仔细回想了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缘故。
那一日殿下和兰相已经收拾行装上了路,走了两里路,被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截住,说是梨酒县县令遭人陷害,望兰相前去搭救。兰相问完了前因后果,责令一队士兵快马赶至昀楚,押解一个欢场的鸨娘来梨酒,他依稀记得,是万花楼中的鸨娘。吩咐完后,兰相方掉头赶回。
因殿下伤势未愈,便先回了官驿等候。
殿下那时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等得急了,便同自己玩笑说非要兰相请一桌宴才行。再过了一炷香,兰相总算是审完案子回到驿站,出现时面色有些古怪。
紧接着,殿下和兰相同进驿内去了,自己则在外面重新打点行装。
谁知隔了一会,殿下脸色仓惶匆匆逃窜出,那脚步快的,仿佛后面有恶鬼追着似的,自己还来不及问,殿下便已经夺马飞奔去了。
自己连忙进驿站告知兰相,一进去,便见兰相跌坐在梨花树下,唇边尽是鲜血,连青衣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眼中冰冷至极,唇边却弯弯笑起
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像恶鬼。
阿欢回想起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冯泊听完,难得的沉默,也不再为难阿欢,只叫他去煎一煎大夫写的醒酒药。
阿欢望着那抹苍老的背影,摸了摸头。
自己这个亲历者,尚且弄不明白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冯泊只听自己三言两语,难道便弄清了真相?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阿欢决定先去煎药要紧。
煎好药后,一直放在炉灶上温着,阿欢几次进房看夙丹宸醒来没有,后者始终雷打不动的呼呼大睡。
阿欢近前几步,望着那张熟睡的俊颜,叹了口气。
自己的主子真是好命,母妃是当今最得宠的皇贵妃,外祖又是显赫的司马一族,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
这样的身家背景,养出来的不该是骄纵跋扈的恶毒少爷吗?
偏偏自家主子,心思最单纯不过,人也善良,自己的一条命还是他救得那。
还会一身武艺,主子的弓箭s_h_è 的可准了。
硬要说缺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