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时候要回去纽约?」
深深抽了一口菸,小龟靠著床头,想要装作漫不经心。
「下个礼拜吧。」戴品非算了算时间。
「喔。」小龟说,妈的。
「你不一起走吗?」
「怎麽可能,」小龟嗤笑一声,「我还有工作。」
「......也对。」
两个人沉默一阵,都没有再说话。
小龟想,真的,他们已经过了那个时候了。
那个义无反顾,只要一张机票,就可以跟他到任何地方去的时候。
妈的。
欸,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多麽想这麽说。
但是到最後,他却只是安静的熄掉了指间的那根菸。
40
我想要你留下来。
* * *
马戏团第二张专辑延後发行。
各大唱片行纷纷贴出这则由唱片公司发出的通知,网路上燃起一片战火谩骂,而专辑发行的日子却依旧未定。
「你这叫什麽你知道吗!?」
会议室内,大叔重重将企划摔在桌上,围坐在桌边的四个团员一阵安静。
「你这就叫做忘恩负义,妈的你凭什麽和人家摆架子?」大叔头痛的揉著太阳x_u_e,眼睛还恶狠狠的瞪著阿豹:
「你以为你真的很红吗?人家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让你这辈子再也翻不了身。如果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就算了,其他这三个呢?你也要让他们和你一起饿死吗?」
阿豹低头咬著牙,死死不说话。
「你给我好好想一想!」大叔狠狠撂话,重重甩上门。
门後,气氛更加低迷。
忽然阿豹站起来,走了出去。
小龟转头看著他的背影,大家都没有说话,他突然听见阿忍骂:
「妈的。」
他回过眼睛看,阿忍双手抓著头发,将脸深深的埋在双臂之间。
就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他们真的已经离二十岁很远了。
阿豹在阳台上抽烟。
小龟静静的走到他的旁边,也点了一根菸。
两个人相对无言,过了很久,然後小龟说:
「......可惜这里没有盆栽。」
那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那个时候马戏团还有阿单,他和阿豹在练团休息时总会很手贱的把菸c-h-a到阿忍家的盆栽土里,搞得阿忍家的植物没有一株是活的。
「......靠。」阿豹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晚上的风特别凉,已经有一点冬天的感觉了。
「当初真的不该找你们回来的,」阿豹骂,「妈的,我真是害人害己。」
「干,你不找我,我才要跟你拚命咧,」小龟笑,「你他妈的我这辈子还没这麽红过。」
阿豹笑笑,丢开烟蒂。
「......我只是想唱我的歌而已。」接著,他说。
小龟没说什麽,只是往他肩膀轻轻捶了一拳。
妈的,他们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这个不得不学会妥协的年纪。
还记得那些年,他们飞车雨中、青春无畏,他们不向谁轻易低头,他们对於梦想的无比执著,怎麽会一瞬间,谁也都老了一点?
好像不去妥协什麽,就不能够拥有什麽。
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讲究公平,只是到现在,他们才忽然看懂这公平後面的残忍。
阿豹,如果你还有梦,我希望你放手去作。
至於我的勇敢,只剩一些,就要慢慢被磨尽。
我想,这该会是我最後一次的放手一搏。
* * *
从公司里头出来,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小龟今天没开车出来,刚想要举手叫车,却看见一台眼熟的Porsche停在路边。
他笑了笑,走过去,拉开车门。
「怎麽这麽久?」
车内,戴品非对他皱眉,熟练发动引擎。
「你又没跟我说你要来。」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因为我快失业了。」
「干,」戴品非扬扬眉毛,「那是喜讯啊。」
「......靠。」小龟笑骂一声,「欸,你随便带我去一个地方吧。」
「林北就等你这句话。」戴品非说。
车子在路上绕来绕去,最後开进某座高级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小龟挑挑眉,看著戴品非,只见这个家伙很可恶的一笑,也没有解释,只是说:「欸,眼睛闭上。」
小龟乖乖照做。
接著有什麽东西蒙在眼睛上面,丝质的,他伸出手想要摸,却被戴品非狠狠打掉。
「不要乱动,」这个男人说,「跟著我。」
於是小龜牽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掌心宽大温暖,密实的将他的手包覆其中。
小龟在他的引领下跟著他走,走了一小段路,走进电梯,电梯向上,电梯门打开了,男人轻轻的将他推到了什麽的前面,掌心忽然被塞進堅硬冰冷的東西,他就著指尖的触感,猜测是一串钥匙。
蒙在眼前的东西被卸下来了。
小龟张开眼睛,眼前是一扇门。
「打开吧。」戴品非说。
戴品非牵著他的手,慢慢看完这间房子。
房子里面,什麽东西都还来不及摆进去,四处充斥著应该被填补的空白,唯独主卧室除外。
小龟停下脚步。
床头上的那一面墙,挂著一张巨幅照片,那个寂寞抽烟的男孩,我以为你已经将他还给我。
一些情感瞬間一湧而上,让小龟的眼睛有点发热。
妈的,然後他看见了。
挑高的天花板完全换成透明的玻璃,那是他以为已经过期的承诺。
干,戴品非,你这招未免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