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微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赫连麒淡淡地笑了一下,“阿柔莫胡说,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们了?”
啧啧,阿柔。宋维毅觉得一阵牙酸。
“麒公子,孙姑娘是位很讲道理的人,刚刚正在与在下讨论京城周边的景点。夏日也快过去了,等到秋高气爽,若能抽出个时间,大家一同去郊游,想来也是一件美事。思远他只是见着孙姑娘了有些激动,从石头上跌下去了,就干脆躺在地上与我等说话。思远一向行事顺心而为,这可能也是他修炼的一种方式吧。”
“……”
“……”
“……”
宋维毅忽然觉得赫连麒为什么不能来晚一点,等孙柔先揍了杨微再说。
“知归若是想出去,记得先向夫子告假,要是逃课被抓了就不大好了。”
他可真是了解杨微,宋维毅心想,杨微本来就是在与他商量这事,觉得如果只是一顿鞭子,那也还挺划算。
宋维毅还在心思泛泛地走着神,赫连麒已经把孙柔带走了。杨微耷拉着眼皮又爬回石头上,手欠地祸害着旁边的紫薇树,干巴巴地说:“你觉得他会不会告诉他父皇?嗯……万一皇上知道了,随口在家父耳边说上两句,我这一顿鞭子怕就要变成十顿了吧……”
“别说了,我一点都听不出来你很遗憾。”宋维毅出声打断了杨微。
“思远,不能因为孙姑娘只对麒公子温言相待,你就拿我出气是不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倘若见色忘义,就真的十分对不起读过的圣……”
“大哥!杨大哥!在下求求你,赏在下个清净吧!”
要说宋维毅喜欢孙柔,整个鸿蒙书院——包括宋维毅在内,也只有杨微一人对此深信不疑,就像他深信不疑地认为宋维毅在修仙。
宋维毅简直想扳着他的脑袋让他好好看看,本公子!家财万贯!修仙?修他娘的仙!修仙了拿银子去堆道观吗?!本公子脑子进水了吗?!
至于孙柔,宋维毅简直不想说话了,他欣赏的是林小姐那种大家闺秀,他就算喜欢孙柔她哥,都不可能喜欢孙柔。
整个鸿蒙书院也就杨微眼瞎的如此别具匠心,并卯足了劲的打算一瞎到底。
鸿蒙书院是当今圣上下旨建的,二品之上官员的孩子可以进来读书,每日只开了晨课,午时过后由夫子们一个个检查今日的学业。所以说是逃课,也只敢逃下午的课。
皇上建鸿蒙书院的原因,也很简单——笼络人心罢了。不是给他自己,而是给赫连麒。朝中关系盘根错杂,前些年天下又不太平,天灾人祸齐齐上阵,搅得他本以为皇位会坐不稳,结果镇北军打跑了突厥,转回来平了叛乱,他们才不至于守国门死社稷。
现如今,天下刚刚恢复了点生气。他尚还坐的住这个位置,但早年太过心力憔悴,落下了一堆病根,便怕有一日将这江山交到太子手中,还没捂热,就被反军夺了去。倘若赫连麒能与这些小辈关系亲密,多多少少也算是个掣肘,
这群孩子中只有一个另类,就是宋维毅。
宋维毅不是什么官家子弟,他爹就是个商人,不小心买卖做大了,商号遍布中原各地,不经意间就捏住了朝廷的命脉。
没有办法也要创造办法,户部刘尚书在皇上的愁眉苦脸下来来去去了好些趟,终于有一日福至心临,去收了个干儿子。第二天,宋维毅便进了鸿蒙书院。
宋维毅与鸿蒙书院中谁的关系最好,长了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是杨小二。尽管杨小二编排他修着仙还在暗恋孙姑娘,宋公子依旧大度地和杨小二整日腻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杨小二废话特别多,一个是宋公子可以假装听不见。
这世上能忍下杨微废话的,除了他大哥,就只有宋维毅了。杨父身为大理寺卿,案子办的板板正正,人也板板正正,一句话不说到重点他就会皱眉,三句话还没说到——不是心里有鬼,就是欠收拾。
欠收拾的杨小二在他爹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等他爹转身一走,刚刚憋的话便倾泻而出,这个时候,往往只有杨熹在身边,杨大哥就得听着自家的碎嘴弟弟从东念到西,再折个弯,又转回东。
杨微不是不知道旁人说他废话多。
可他觉得,言之有物,便不能算废话。他每一句话里都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并不是在絮絮叨叨地重复一件事,他说的都是有意义的话。
对于这样的辩解,也只有他哥和宋维毅听见了能不怒不笑,心平气和地说,知归说的也对,这盘点心知归你要不要尝一尝。
作者有话要说:
唔……虽然说一般是及冠取表字,但是因为想写一个很隐晦的cp所以就干脆取了几个人的,反正我是架空历史嘛~
第18章 第十八章-月下海棠
孙姑娘不仅是鸿蒙书院一枝花,还是镇北军营的吉祥物。
孙姑娘六岁能骑小马驹,八岁一把火烧了突厥的马厩,十岁拿鞭子抽走了马贼,十二岁披金带甲,准备上阵杀敌,被她爹认了出来,拎回去揍了一顿。
但孙姑娘是个来历不正的私生女。
彭家村是镇北军在边防最远的一个据点,临着的便是落雁关。彭家村里的村民没见过什么花红柳绿的东西,终年黄沙漫漫,唯一的乐趣就是听个戏。戏班子并不常来,来了也待不久,但有一年的戏班子离开后,留下了个女人。女人长得非常水灵,一看就知道不是大漠养出来的,问她叫什么,也不回答,村民便喊她戏娘。戏娘终日坐在村门口的台子上,欲说还休地看着远方。
李裁缝说,这女人怕不是在等马贼来把她抢走罢。
女人没有等来马贼,等来了镇北军当时挂印的大帅。
一场小胜,但打的非常漂亮,分毫无伤不说,还捡回了几匹好马,里面有两匹母的居然还怀着小马驹。孙将军一高兴,同意买点酒给大家助兴。
其实像是军营喝酒,想喝的尽兴是不可能的。旁的先不说,就是买酒的银两都不会够。往往都是买上几大坛子,回去兑水,然后一碗酒几个兵分,咂摸咂摸酒味,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那日买酒,本是由副将吩咐下去,随便选个人去就可以了。谁知道孙将军非要跟着,跟着就跟着吧,将军想喝酒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周复只是皱了皱眉头,就随他去了。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平淡无奇的一个好日子。
过了约莫快有个一年,差不多从春天最冷的时候到了秋天最冷的时候,有一日镇北军军营的守卫,看见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他们眼前倒下了。
他们把女人拖进去治病,并通报了上司。
过了一日,女人转醒,哭着说这是大帅的孩子。
这位耿直的上司一惊,哆哆嗦嗦地又通报了自己的上司,就这样,耿直的北大营将领们就都知道大帅多了一个女儿。
孙将军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做的这桩风流韵事,周复在一旁面容冷峻地站着。姑娘先养着,等壮实一点了,再滴血认清。
其实凭良心讲,孙将军是想借着滴血认清把自己摘出去的。他还求着周复,千万别让家里人知道了,不然别说这丫头,连他都x_ing命垂危。周复见过孙家老爷子的铁砂掌和孙夫人的河东狮吼,念着几分旧情,帮他瞒了下来。
熬过了冬天,滴血认亲,孙将军负心薄幸的风流事,坐实了。
小丫头本来被放在彭家村养着,平平稳稳地长到四岁,结果有一日马贼来了,不小心看见了戏娘,见色起意,把她掳走了。
等周复他们匆匆赶到,亲兵在灶台下找到了孙柔,孙柔爬出来,只有眼睛是清亮的,似乎是认得镇北军的衣服,由他们抱着带了出去。直到见着了周复,才“嗷”地一声中气十足地哭了出来。
周复抱着这个软绵绵的小丫头,心中一软。可怜的周副将,还没娶妻生子,就先当起了爹。孙将军自然不可能调兵去剿马贼,马贼在沙漠上一向来去自如,找不找得到都说不准,他只是给彭家村又添了一支驻军。李裁缝爬上村口的土坡,望着风沙漫天的远方,说,果然是被马贼抢走了。
孙柔就是从四岁那年开始跟着镇北军训练,冬日里的大帐,到了晚上,都生着火盆。晨练的时候,周复实在不放心把孙柔和火盆一起丢在孙将军的帐篷里。便把她揪起来,拎到训练场。一来二去就成了习惯。于是孙柔从小知道,夏日可以睡会懒觉,冬天是要早起集训的。
她拿不动刀枪,孙将军找人给她打了把匕首,周复看着,没有说话,旁人便更不会开口说不妥了,只当她是个小玩意,想着过两年就会被将军送回京城。
她的骑术是周复教的,耍匕首也是。功夫跟着军营里的武师学了个架子,她手上没劲,谁都掀不倒。
八岁那年,突厥内部政变,新继任的可汗是个主战派,屁股没坐稳却还想着建功立业。不知被谁撺掇了一下,就挥着马鞭打到了落雁关。
彭家村的村民见怪不怪,守军被打跑了,会来新的守军,没打跑,天也不会变,他们从来都是一穷二白,突厥与镇北军你来我往几十年,他们像风雨中飘摇的那根Cao,总是岌岌可危,除了马贼,哪方都没让他们真正面临过灭顶之灾。
落雁关军情紧急,一时间京城都变了天。
谁也拿不准突厥人这是在以卵击石还是备了后手,常言道兵不厌诈,诈来诈去的,最怕就是你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诈赢了,一转头,成了黄雀嘴下的螳螂。
逃回来的驻兵说,突厥人带了很多马匹。
攻城这个事儿,不是马多就可以了。马再多,总不能一个人骑两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