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乩婆的话从来没有出过错,她也没说你会反悔,不过是个提醒罢了,昴星君何必Cao木皆兵。”
“你不信我……算了,你本就不该信我。我有时候也觉得奇怪,你居然能忍我活了这么多年。”
本座慢条斯理地咽下烧饼,“仙君当日不是也忍下了本座么。”
“真是……过奖。”听了本座的话,昴星君又恢复成那个正常的昴星君,他说:“魔主不嫌弃,我们仍可以相互折磨一段时日,等这段时日过了,在下保证,定不会再出现在魔主眼前,惹您厌烦。”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他说的没错,如今本座确实很不喜欢他,但这世上除了他与太白,就没什么人知道若水旁的事情了。
“昴星君。”他走到门槛,被本座出声喊住了。
“还有何事指教。”昴星君转身,好言好语。他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也从来都不慌张,他怎么能有这样的自信,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顺应天道的事情吗。
“你们天庭,不是有恁多的规矩,情是情劫,恩需偿债么?你这样待司木,就不怕害了他?”
昴星君弯着眉眼,却看不见笑容。
“魔主真是有趣,难怪司木当年守着若水,一守就是三百年。”
原来司木陪了我三百年。
“这么讲倒是没错,只是——”他微微垂下头,轻声道:“我不说,他不知,不过是一颗真心,不误人误己,天道纵然无常无情,想来也不会在意吧。”
“更何况,在下与魔主不一样。司木没有那么……”
本座听见他笑了一下,但逆着光,看的不甚清晰。没有那么什么?昴星君总是这样,话留上一截,好像可以显得他比别人聪明一些似的。
昴星君整了整长衫的下摆,说:“魔主赶紧吃饭吧,我与你讲这些做什么,这么多年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胆小如鼠!”本座大声点评。
“彼此彼此。”昴星君扬声回道。
谁借他的胆子!
第二日果然下了雨,虽然晌午还是晴空万里,但本座与昴星君都很尊重乩婆,一前一后,皆拿着油纸伞。
今日轮着陈荆说书,茶馆里便没有多少人。
本座一进去,便发现二楼坐着的公孙樾,他隐在竹帘之后,矜持地当着一位贵客。
本座与昴星君坐在正中的茶座,李公子见了,凑过来,店小二看老板坐在这桌,连忙送上一壶好茶,几碟小菜。
陈荆过来与我二人打招呼,顺便和李公子定今日要说的故事。
李公子说:“前些日子你讲了不少山野精怪,今天捡个正常些的说吧。”
陈荆点点头,又问昴星君,“仲苳,秋闱的考场你去看了吗?”
“还没呢,想来门口应是守了一批衙役,探着看一眼也没什么意思,干脆还是等开考那日再听天由命吧。”
本座嗑着盘子里的瓜子,将瓜子壳都堆起来,待陈荆一转身,全部丢进昴星君的茶碗里,拍了拍手上的渣滓,端坐着准备听书,李公子一脸震惊。
昴星君无奈道:“李公子见笑了,我表弟向来喜欢开些玩笑。”
“令表弟真是……活泼。”
昴星君换了一只茶碗,【小仙又哪里惹魔主不高兴了。】
看着你就不高兴。
台上司木还没开始讲,见本座没理他,昴星君又对李公子说,今日倒是很得清净。
只要是陈荆在说书,哪日不清净。
李公子喝了一口茶,砸砸嘴,说:“往日里那些大老爷们,只会听些热闹劲。根本不懂容粹讲的东西,也幸好人不多,人多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嗯……嗯?哪个味儿?
“原来李公子亦是知己。”
这话很得李公子的心,他捻了捻小胡子,凑近了说:“我也见过公子许多次,公子便是冲着容粹来的,不才想问问公子,上次那位神仙道长,你可认识?”
“认识的,表哥与那人关系很好,我后来还见过一次。”本座说。
昴星君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魔主……】
昴星君说:“也不能算好,不过确实有些缘分,道长那日准备远游,刚好遇见在下,便说了两句。”
“道长已经走了?!”李公子似乎很受打击。
看着他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昴星君茫然地点了点头,本座也顺着想了一圈,太白老儿竟有如此魅力?!
“罢了罢了,都是在下没这个缘分。”李公子摆摆手,哀恸渐渐隐藏在了肥厚的脸皮之下,他的胡子很有趣,即使他什么都不做,都会随着呼吸一动一动。
恰在此时,陈荆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第二个故事。
第17章 第十七章-月下海棠
孙姑娘芳龄十四,鸿蒙书院一枝花。
她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温婉秀丽,孙姑娘高眉骨、深眼窝,眼梢微微上扬,似是不语先笑,她也长得比旁人高一些,却因为前十来年随着她爹四处奔波,身上没有几两r_ou_,细条条地往那里一竖,像个入画的美人。
只可惜画里的美人动起手来,能把十几岁的少年揍得哭爹喊娘。
孙姑娘单名一个柔字。
这应该是孙将军的一个美好期翼。
“真是,愁人啊。”宋维毅啧着嘴说。
杨微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兄,这就不对了。柔柔就算成了河东狮,与我们兄弟又有何干呢?你看你天天cao着当爹娘的心,还不是被她打的满院子跑。只要麒公子没意见,柔柔她砸了鸿蒙书院的招牌也一样愁不死人。”
“柔柔……你喊她柔柔她知道吗?”
“宋兄,话不能这样讲,就算柔柔听到了,她也还是柔柔。姓名都是父母给的,她再不喜欢也只能认下。就像你肯定也不喜欢被打,可是你还不了手啊!家父前几日带我与大哥去护国寺上香。看见那群小和尚在练拳,在下就想,咱们也不能总在这书院里囫囵过日。麒公子他就每日都有人教着练武,你看看我们……到哪里才找个师傅学点拳脚功夫,若是镇北军的大营能拨个武师给我们就好咯。”
“咳……你很有想法,大将军知道你想找他下属学功夫用来揍他女儿吗?”
宋维毅感觉有人戳了他的脊骨,他懒散地耸了一下肩膀,午休的时候回来找他们的也就杨家大哥了,他便没精打采地扭过头,准备求他将杨微带走,杨微这话多的让他觉得今年天更热了。
“嗯,你想揍我?”
孙姑娘怎么出现了!孙姑娘居然还在笑!孙姑娘没有拿棍子!要变天了吗!
哦不!
孙姑娘的衣服里怎么藏了把匕首!
本公子要交待在这里了!
孙柔见他两眼发直,没骨气地从石头上仰面翻倒了,忍俊不禁。她手上飞快地转着匕首——这一招还是周复教她的,又转过头看着杨微。
杨微慢吞吞地从石头上爬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好了,做了一个揖,说:“孙姑娘,今日可好?在下鲁莽,觉得孙姑娘似乎可能好像是想要与在下比试一番,在下怕是没有还手之力。不过在下自小读的圣贤书,有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孙姑娘已经订了亲,平日里行事更是需谨慎一些。诶?真是说曹cao曹cao到,麒公子~”
杨微话音落下,见孙柔没有反应,一时间有些窘迫。
“嗯哼?麒公子?”孙柔手上的匕首转的他眼花缭乱,他磕磕绊绊地退后几步,踢了踢还在地上装死的宋维毅。
“本姑娘火烧突厥马厩的时候你们还在啃泥巴呢,跟我玩这套声东击西?”
“孙姑娘误会了,在下没有啃过泥巴,那些污秽的东西吃不得。在下自小比较喜欢吃鱼,出了城五里外有一条冉溪,溪水里可以捉到鱼,想小时候,我们还一同去那里游玩过,这已经好些年了不曾去了。孙姑娘你在京城可还住得惯?如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尽管开口,就算逃学会被夫子打,被太傅骂,我二人也愿意带孙姑娘出去转转。毕竟像孙姑娘这样活泼的女子,一直憋闷在宫中想来也十分辛苦。”
宋维毅躺在地上,一阵眩晕——不是摔的。如果孙柔也能被杨微这个嘴碎的杨小二说晕就好了,但倘若说不晕,他们就还得编个理由,解释今日身上新添的伤了。他茫然无助地看着天空,艳阳高照,风轻云淡,很是适合……挨揍。
发着愣,眼前落下一道y-in影,宋维毅紧紧地闭上眼睛,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猛烈地在他体内四处游走——不就是一顿打么!闭着眼就过去了!
“思远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温煦的男声在他头顶响起,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看见赫连麒站在他面前,孙柔不知何时收回了匕首,正在与杨微讲话,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像是他们刚遇到了一个假孙柔。
“唔……晒太阳吧。”他摸着头回答。
“他要把脑子里的水晒干,省的一会儿夫子抽他,都从眼睛里流下来,给人看笑话。”孙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