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峥沉吟片刻,道:“真人进宫数日,越发得能说会道了。也罢,带三公子回房休息吧。”
广岫看着卫翊身影消失在拐角,心也跟着去了,找个理由离席,忙地去看卫翊。卫翊躺在床上,神情憔悴,笑容却是由心底而起的高兴。
他想起身,广岫赶紧扶住他肩:“别乱动,好好歇着。”
卫翊道:“无妨,只是累了一些。”
广岫道:“如今你大哥二哥都不在,你爹也就指着你折腾了。”
卫翊道:“爹也是为我好,是我不争气……”
广岫叹了口气:“傻瓜,你已经够好了。”
卫翊心下一动,脸不受控制得有些发热,感觉到他扶着自己的手的温度,又更热了一些。
此时下人敲门,端了饭菜进来摆上,说是柳总管吩咐的,让他们多少吃些。广岫见桌上有几道自己爱吃的,几样卫翊爱吃的,更是佩服柳风屏心细至此,笑道:“这个柳风屏,若是女人想必十分贤惠,你爹娶了正好。”他拣了块金r-u酥塞嘴里嚼着,又挑了些卫翊喜欢的端过去,喂着他吃了。
卫翊觉得无论什么吃进嘴里,都是甜的。
吃完了,广岫为他擦了擦嘴角,看着那沾了荤油亮诱人的唇忽然有些心猿意马,某些回忆又要蹦上来,忙别开视线,掏出怀里所剩无几的丹药,清点一番,拣出一颗递给他:“吃了这个,伤好得快些。”他发现此番下山自己这些家当几乎都是耗在了卫家人的身上,尤其那个卫翾和他的小狐狸,还一两银都没拿到,妥妥的血本无归。
不过,用在卫翊身上却是十分值得。
广岫看着他的脸,即便有伤即便憔悴,还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对极了胃口。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纠结半晌,广岫还是开口:“其实我这段时日一直在想,你我那时……我会对你那样,其实我……也许……”他不想怂的,奈何舌头像是打了结总也捋不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很没种得又给咽了下去。
卫翊低声道:“我明白,那只是无心之举……我……已经忘了……”
广岫险些咬着舌头,自己纠结了许久,他却已经忘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此时下人进来,说卫峥请他前去叙话。广岫将卫翊按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拔腿跑了。
卫翊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末了,躺下来用被子盖住了脸。
对广岫一人出宫寻找什么灵眼卫峥是不信的,总觉得他是要留下卫翾背锅自己逃了。
自家傻儿子独留宫中应付那些y-in谋阳谋,他着实是不放心。
广岫也是无奈,莫非自己的人品形象真的如此不堪?
卫峥说可调用五百守城军,全凭广岫调遣,更有亲自上阵的意思。广岫赶忙推辞:“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儿,不是人多就好办的。”
卫峥道:“诺大藏峰山,凭你一人之力得找到什么时候?你可记着,你只有半月之期。”
广岫道:“关乎生家x_ing命,我自然记得牢牢的,若是将军想帮忙,便帮我找个人,有他在,别说一座山,就是整个京城都不在话下。”
珩王惹了一身腥想必指望不上,广岫觉得还是让卫峥这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之人找广陵好些。
要说他这x_ing子打小便是这样,不到火烧屁股就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旁人都觉得半个月短而又短,他却觉得还有十来天呢,慢慢来便是。如今已有人帮着去劳心费神,他也就安安心心得等着找到救兵再说。
见他悠悠闲闲得吩咐下人整理好房间,跑去睡午觉了,卫峥眉头皱了又皱,好不容易才忍住揪他起来踢他上山的冲动,转而勒令属下加紧找人,一日找不到全部军法处置。
属下诚惶诚恐得去了,他顶着一张快皱成核桃的脸,在房中踱来踱去,焦躁不安。
柳风屏端了碗汤药进来:“将军,还以身体为重。”
卫峥摆摆手:“不过风寒,喝什么药,过几日便好了。”
柳风屏走近一步:“将军尚有旧疾,还需仔细调养才是。小伤小病若不及时医治,恐为大患。”
卫峥知他x_ing子,今日若不劝得自己喝了这碗药他是不会走的,只得端起碗一口喝了。药汁入口苦涩,荡入愁肠,越发得烦躁起来,他将碗一搁:“你说,是不是我错了?”
柳风屏道:“将军何错之有?”
卫峥喟然长叹:“若不是当初执意让他们入宫,此时也不会置翾儿深陷危境,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深宫之中危机重重,他那x_ing子如何应付得来?我……当真是糊涂啊。”
柳风屏道:“将军征战多年,应知兵行险着的道理。何况,当初提议让广岫真人入宫是我的主意,若是将军自责,风屏更是难辞其咎了。”
卫峥叹道:“与你何干?这些年来,若是没有你,我所遇险境又何止于此。”
柳风屏道:“二公子虽然表面叛逆难训,其实聪慧过人,我昨日斗胆也见过了宫中内务总管孙行,托他多为照看提点,将军不必太过担心。”
卫峥微笑:“还是你心细。”方才心中的一团乱麻,竟然片刻已拉直捋顺了。
柳风屏道:“将军,少将军派来的人说出雲国近日频频换防,不可不防。”
卫峥叹道:“你告诉卫湛,多加防范。皇上近日不知何故频不早朝,这朝中局势,怕是又要乱了。”
柳风屏道:“将军,依风屏之见,当务之急还是先斩断宫中妖乱之源。”
卫峥点头:“不错,你找个机会让卫翾多留意皇上那边。”
柳风屏点头应允,道:“太子那边,将军亦可多去走动。”
卫峥凝眉:“太子?我与他素无甚瓜葛……”
柳风屏道:“太子处心积虑拉下珩王,想必对储君之位有所觊觎,定不会坐视朝中肖相一家独大。有他在朝中掣肘,对肖家会是不小的阻碍。”
卫峥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柳风屏道:“将军可要备份大礼?”
卫峥道:“备礼?是否有结党奉承之嫌?”
柳风屏道:“风屏认为,桃李之馈,可事半功倍。”
卫峥点头:“好,你帮我去准备准备吧。”
“是,将军。”
柳风屏转身告退,卫峥忽然叫住他:“风屏,你前段日子回乡,家中事宜可已解决?你娘的病可还好?”
柳风屏道:“我娘已病逝了,谢将军挂心。”
卫峥叹了口气:“当年未能救下你父亲,后又多番累你cao劳,未能尽下孝道,我实在愧对于你啊。”
柳风屏道:“将军当年救命之恩恩重如山,又以金银馈赠使我一家多年安度,柳风屏此生百死来世结Cao亦是难报恩德,将军这么说,到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卫峥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你说这许多,听得我头疼。往后送药这种事,还是交给下人来做吧。”
柳风屏看他一眼,眼底藏着笑意:“将军若肯乖乖喝药,我自是不必走这一趟了。”
卫峥道:“药石一类最是难闻,我真是见着就心烦。我在军中之时,伤痛再寻常不过,丢着不管它自己也就好了,如今却是一场小病也要喝药,看来当真是老了。”
柳风屏道:“光y-in无情,无论富贵贫贱在时间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将军身系社稷黎民,更该保重身体才是。”
“你啊……”卫峥无奈笑道,“还指望你也会如常人一样说我宝刀未老雄风犹在之类,是我想多了。”
柳风屏浅浅一笑。朝中沉浮身不由己,许久没听到他用这样飞扬跳脱的语气说话了。回想当年,亦觉流光容易把人抛,白了将军发,摧了少年心,不由十分唏嘘。
☆、第三十八章
广岫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吃了一堆糕点果品,在将军府中散步消食,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卫翊,无意看到柳风屏从卫峥房中出来,一抹j-ian笑立即浮在脸上。
果然有问题!
他快步走过去,假装无意碰上,细细打量他身上可留了什么蛛丝马迹。柳风屏对他这玩味中透着探究,探究中透着热切,热切中透着猥琐的眼神,虽心下发毛,表面还是温和有理,道:“真人可是有事?”
广岫j-ian笑:“没事,没事。”
柳风屏见他神情不信他没事,却也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颔首告辞,广岫却跟了过来:“柳先生整日窝在将军府里,怎么不陪陪爱妻啊?”
柳风屏道:“真人见笑,我尚未娶亲。”
广岫揶揄道:“哎呀,柳先生这般而立之年亦是风姿脱俗,怎地还未成家?卫大将军尊您为军师,却连终身大事都不放在心上,真是不像话。”
柳风屏笑了笑,道:“将军公事繁杂,哪里得空管我这些闲事。婚嫁之事讲究缘分二字,顺其自然便罢了。”
广岫道:“哎,此言差矣,这世间莺红柳绿美女如云,你不去找,人家还能自己送上门来?哦,不对不对,似柳先生这般潇洒之姿,宸宁之貌,自是多有佳人倾心,娶个美貌娇娘应当不是难事。唉,也不知是找不着呢,还是不愿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