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番外 作者:苏芸【完结】(23)

2019-01-25  作者|标签:苏芸 情有独钟 强强 因缘邂逅 花季雨季

手里的话筒很重,头顶的灯光很亮,台下的脸孔渐渐模糊了,後排有一个人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去,那个身影熟悉到仿佛一个错觉。

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麽都没有说,看著那扇门打开,又缓缓地关上了。

"但是有一个错是不能犯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说出了口,"那就是不能伤害别人,尤其是你在意的人。只有一个错不能弥补,那就是伤人的心。"

台下静悄悄的,我把话筒还给主持人,鞠一个躬走下台去,掌声这时才响起来,我没有回座位,沿著过道一直跑到侧门,拉开门急切地寻找著。

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黑夜里只有图书馆的灯光遥遥地映照过来,拉出我自己狭长的影子。

晚会结束,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我们班二十几个男生坐在大Cao坪上,又开始喝酒。五年里,我们有无数次坐在这里喝酒扯淡,但是这是最後一次了。

今天不但是医学院的毕业晚会,也是整个大学的毕业生节,剧场的人散去了,大礼堂热闹著,到处都是毕业生,喝的微醺,又哭又笑。

在人群最欢腾的时候,我悄悄的走出来,绕过几栋宿舍,一直走到紫藤架下。早就过了紫藤花开的季节,枝蔓缠绕的只剩一大团浓绿的叶子,茂盛,但却寂寞。

我想起三年前,我曾和他并排坐在竹林的长椅上,那时候一切还没开始,但始终饱含希望。我对他的爱慕、敬仰,在三年中一点一滴的积累著,这爱情一直向天上生长,高大美好,却因为离现实的土壤太远,最终崩塌。

我突然有一点明白,我们之间的症结,并不在於他能不能原谅我,而是在於我能否真正明白爱情应该承担的责任。我自诩爱他,却始终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我一直不懂得宽容和理解,当幻想被打破时,我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也忘记了。

他说,我们不合适。

我们的确不合适。这样的我,除了伤害和索取,无法带给他任何东西。

他的确不应该原谅我,因为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

我拿出手机来,拨了最熟悉的号码,等待电话接通的盲音里,我背靠著紫藤架,紧张地屏息。不知道是谁在放烟火,!的一声响,万紫千红。黑夜被照亮了一瞬间,绚丽的淌下流光溢彩的眼泪。

电话一声轻响,接通了。

"夏远,是我。"

听见他呼吸的声音,我赶在他面前开口,"你别说话,听我说就行,你一说话我就说不下去了。"

我真的没有勇气再面对他,哪怕只是声音。

"那件事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今天不是要说这个。你现在不原谅我没关系,因为我自己也觉得你不能原谅我,但是我不想就这麽算了。我知道,我太幼稚太偏激,而且现在的我真的不配让你原谅。但是我不好的地方,我会改,所以要是过两年,或者三年......等到你觉得我们合适的时候,你再原谅我,行麽?"

烟火在空中砰砰的炸裂。

"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别说话。"生怕他否认,我急促地说,"就这麽定下了。"

想了想,我又加上一句,"我爱你。"

然後我挂了电话,回到Cao坪,挤进喝的烂醉的人群里,看著晦暗天空上绽放的一朵朵烟花。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认真地把学校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等到天亮的时候,我搭上第一班公车,提著行李告别了这座城市。

校门口贴著巨幅的毕业生节海报,天蓝色的底上,五个白色的大字。

"再见,我的大学。"

年年都是同样的花头,年年都是煽情的话,我还记得我主持的那届毕业生节,在校门口写的就是这句话。

那时看来很矫情,现在想来却有一点伤感,有些事不是身临其境,就永远无法理解体会。

多麽矫情,又是多麽贴切。

再见了。

那年九月,我没有去上海报到。

我随便签了一家二级医院,企业编制,每天半心半意地上班,再次抓紧时间备考。

这一次,我报考的是X医大。

中国最权威的医学学府,上一次我也想过要报考,到底还是缺了信心。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一夜之间,我好象突然开始能够承受失败了。

父母很不理解,几次打电话来劝我,但最後还是接受了我的决定。那一年里我没有怎麽回家,每天就是单调的两点一线──我没有再回大学去,我怕遇见他。

我那麽怕见到他,但又那麽渴望见到他,明明我们就在一个城市里,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却又无法逾越。我每天的休息和全部娱乐,就是整理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关於他的零碎的消息,然後拼凑出一个大概的轮廓。那半年里,我反反复复地想著过去的一切,越来越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他给予我的,其实远比我意识到的还要多。

研究生考试的前一个晚上,我辗转不能入睡,到最後还是跑回病房,用办公室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时隔半年再听到那得体又略微傲慢的声音,一瞬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呆呆地拎著听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本来就没打算说些什麽,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会很快挂断电话,但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地和我僵持著,两个人都固执地沈默著,我能感觉到那根跨越了空间的紧绷的弦。

我们都在等著对方开口,但唯独有一件事他比不过我,那就是等待的毅力。毕竟我曾经带著那种美好又可笑的感情,执著地等了他三年。

"叶岩,"他难得的语气平和,"是你吧。"

我握紧了听筒,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样的理由,坚持著不说一个字。

"今天早点睡,明天还要考试呢。"

平淡到漫不经心的口吻,却比任何温柔都更然让我感动。

"我挂了。"

电话挂的很干脆,我握著听筒,愣愣地盯著红色的话机,疑心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我再也没有入睡的可能,我跑到街上,花了半个小时才拦到一辆车,半年里第一次回到了附属医院。

今天是他夜班日子。

住院大楼对面,有一个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常有附近的白领带著笔记本在这里加班。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抬头看著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几百个窗口里,我准确无误地认出了他所在的那一个──於是四周的灯火都消失了,黑暗里只有那一个窗口悬浮在半空,我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窗口,我知道那是他......

其实那只是一个比指甲还要小的光点,在这麽远的地方,我能看见什麽呢。

可我还是看到了。

我看到他的办公桌,永远一样的井然有序,书用海蓝色的简易书架码在左边,右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病例,最上面的一份一定是实习生写的,上面全是用红笔做的标记。左边的抽屉里有墨水和听诊器,再里面放著一次都没用过的公交卡......桌子每天要擦三次,每个边角都和他的人一样一尘不染,他总爱坐在靠右边的地方,习惯一转头就看见我,然後叫我去送文件,或者带一张报纸回来......

一整个晚上,我就坐在那个座位,出神地望著他的窗户发呆,直到天空破晓,灯光熄灭,我才慌慌张张地赶到考场,心里却觉得异样的宁静。

这半年来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宁静。

笔试的结果不难预料,我以中等偏下的成绩上了线,和笔试比起来,面试其实更加重要,因为那不是死背几本书就能取得优异成绩的。

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夏远曾经问我,一个医生出不出色,硬件看什麽。

我说勤奋,他嗤之以鼻,顺手在我头上敲一下,"是看这里。"

他总觉得我会有作为,总觉得我聪明出色,我知道,就算我们之间发生了那麽多事,他仍然是这样以为的。

我不想让他失望,也不能再让他失望。

他对我失望的次数,已经足够多了。

21

我联系了X医大的一位导师,邮件发出後,他要求我在面试前一周达到B城,和我面谈。我知道老X医大的作风──教授会和学生面对面地进行交流,以考查学生的素质人品,我只是没想到这个传统竟然有人延续至今。

准面试进行的比想象中来的顺利,我从一个X医大的学姐那里得知,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准面试的机会。我不是应届生,也不是名校毕业,我唯一的优势,竟然就是那三年做学生干部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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