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请说。”
通讯器还能联络,郑融断断续续报告了行程,包括队友的失踪,以及所见的相同一队人。
郑融眼睛盯着脚下的浮桥,那一行人已经能辨清楚面容,郑融只觉坠入了无比的恐慌之中,项羽朝下喊道:“喂——!”
郑融道:“别出声!说不定是立体投影!”
通讯器中的女声回答:“中央石塔顶层发出消息,请你保持镇定,郑融博士,万物俱有其原理,世界上没有不可解释的事。”
郑融稍稍镇定些许,女声又道:“老师请你取一样东西,朝他们抛下去。”
郑融想也不想,摘下帽子,朝脚下抛去。
“它……消失了。”郑融道。
他拉着项羽,不由分说便朝下跑,跑到那一队人的位置时,却发现先前所见到的景象尽数消失。
“我该怎么办——”郑融简直要疯了。
项羽道:“别怕。”他的大手又紧了紧。
女声又说:“老师请你继续向前走,郑融博士。”
郑融几次深呼吸,项羽没有任何物理学基础,出现的一切现象都单纯地以“异常”来归类,然而郑融是在科学环境中长大的,他根本无法相信面前所见。
“一是产生了幻觉。”郑融终于理清头绪,他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项羽:“或许你是幻觉,通讯器里是幻觉,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幻听……”
项羽沉声道:“不是,郑融!别胡思乱想!”
通讯器中女声道:“老师认为,您的分析基本符合,但目前并非幻觉,请相信你自己,继续走下去。”
郑融点了点头,与项羽十指交扣,朝着高处走。
“请随时注意脚下,郑融博士。”接线员说。
郑融一面缓缓行走,一面不时朝脚下看去。
他第二次看到了自己。
这一次,他和项羽在第一次停下脚步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
小队消失了,郑融说:“我又看到那个幻象了。”
女声:“现在为您转接中央石塔顶层。”
“判断无误。”通讯器中传来男人的声音:“这里是中央石塔顶层,物理学与量子力学研究所。”
郑融道:“我刚刚抛了一顶帽子下去,它在半空消失了……”
郑融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感,他抬起头,朝高处望去,似乎期待头顶也有一个自己,在窥探着他们的行动。
男人道:“老师问你,再次出现的时间投像个体,戴着帽子吗?”
郑融发着抖道:“没有……我快疯了!该死的!”
男人:“镇定!博士,你是我们之中的一员!”
项羽按着郑融的肩膀:“郑融,等等,放下通讯器,听我说。”
郑融睁开眼,急促喘息,项羽略躬身,与郑融平齐,对视。项羽凝视他的双眼,沉声道:“我是真的,我在这里。”
郑融不住点头,项羽又以双手覆着郑融的侧脸,低声说:“别怕。”
郑融还未反应过来,项羽已凑近前,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他的嘴唇温暖,轻一触,令郑融彻底冷静下来。
“这里是郑融。”郑融吁了口长气,再次打开通讯器:“我还要继续朝前走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讯器内道:“请将你在塔外遇见的不合常理的事再复述一遍,我们需要确认你没有中迷幻剂效果。”
郑融仔细思索,把他觉得不妥之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城市的建筑蓝图,两座复杂的,彼此干扰的城市音波线图。
三只在相同地方重复飞走的红鸟。
通天塔内,看见的几分钟前的自己。
郑融道:“现在是几点?”
项羽答:“表停了。”
通讯器那头传来小声而紧张地讨论,吩咐道:“请站在原地不要动,保持通讯器畅通,郑融博士,镇定。”
郑融疲惫地依在项羽身前,项羽揽着郑融的肩膀,郑融抱着项羽的腰,项羽仍背着笨重的行军包,低头道:“他们会有办法的。”
郑融听着项羽有力的心跳,安稳了不少。
通讯器后的学者们得出结论,再次响起:
“郑融博士,老师认为,你们碰见了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模型——时光潮汐。”
郑融如的大赦,松了口气,只要能解释,自己便不再恐惧。
“说吧。”郑融道。
“你所看见的两座城市,并不是叠在两个不同空间中的音波反s_h_è ,因为音波探测不可能穿透空间,必须建立在实体城市存在的基础上才能展开线图。”
“你所看见的重复出现的飞鸟,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郑融:“包括我自己,也是这样吗?”
通讯器内:“是的,您注意到在雨先生第一次投出石头后,多久后传来落地声响吗?”
郑融倏然忆起:“没有!石头穿透了房顶的一块空间,也是消失了!我的帽子也是!那些人是时间流里的我们的重现?!”
通讯器:“构思成立,确实是时光潮汐模型。”那句话却是对着旁的人说的,身周学者纷纷惊呼。
郑融道:“等等,这种时候……”
通讯器内数人兴奋叫嚷,先前通话之人得到了主动权,解释道:“先生!你身处的空间是实空间,你也没有中迷幻剂,请稍安勿躁。之前探测到的,是在不同时间流中的另一座城市,它是确实存在的,只因为音波发散,回收的两个周期,恰好与潮汐频率相吻合……”
“什么意思?”郑融疑惑道:“说浅显一点!”
通讯器中说:“简单地说,你们发出了探测音波,一股音波在两条并行时间轴中发散,探测到了结果返回,当它们返回时,恰好经过钟摆的最低处,所以再次汇集为一股。”
“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现象,只有当两个对立的,互不重叠的类镜像空间朝同一点形成坍塌,就像一个横放的沙漏,或者两个尖锥对立的漏斗。它造成光在第一面以螺旋x_ing下降,被吸入奇点,再把引力场撤掉,它从另一面发散出去,同时空间再次坍塌后,再吸入,才具有的现象。”
“粒子在两个漏斗型的空间内简谐振荡,并按照既定频率反复穿梭……”
郑融道:“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是真实的?时间呢?”
通讯器内答:“是的,你们处于一个潮汐型,或者可以说是钟摆型的时间流中,它每隔一段时间往复一次,我的老天!真想亲身体验一次……”
郑融忍无可忍道:“它是怎么造成的?能停止么?我的同伴们……”
通讯器内说:“这种情况在第一次启动后,能量固定,便不需再充能维持,只需要坐标牵引,因为……”
郑融怒道:“去你妈的!谁要听原理!别说废话,我该怎么找到我的同伴们?!我要怎么停止?!我能走出塔么!”
通讯器内道:“可以,可以!请不要冲动,存在时间潮汐,必定有一台或多台牵引时间的仪器,在限制这个空间……”
郑融蹙眉道:“城外?城内?”
通讯器中道:“不清楚,或许在塔内……”
郑融关了通讯器,沉声道:“我明白了,应该有十二台这样的机器。”
第33章 神祗的实验室
郑融带着项羽匆匆走下飞桥。
“我……”项羽问:“我还是不懂。这与我们方才所站之处,是两个不同的地点?”
郑融道:“不,我打个比方。”他一边走一边说:“你站在旷野上,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在一座城市中,你会觉得被传送了么?”
项羽疑惑地点头,郑融又道:“假设我们站在一个地方,从未挪过半步,它在几万年前是一座城市,某天被彻底摧毁,成为平地,最后植物生长,再不留下任何当初的痕迹,那么我们在陌生的地方站着,一旦时间发生改变,看到的就是许多年前的景象。”
项羽懂了:“地点不变,改变的仅是时间。”
郑融作了个手势:“时间像条河,我们走进河里,它产生了反复的冲刷,这个来回运动的频率可以是几分钟,几年或者几千年。”
项羽又问:“既是如此,我们为何不会消失?”
郑融道:“所有假想中的时间模型中都存在一个悖论,也正因这个悖论,令时间旅行变得不可能。”
“当一个封闭模型被构筑完毕后,外界一旦进入一个新的变量,比如说人要进来,开始观察,它带着完全不同的参照体系,是与模型中的时间互相干涉,还是各自保持独立?”
“目前,时间在我们身上以及塔里的空间中,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体系,我们身上的时间是正流,以你和我自身出发点为参照,我们不因为塔内光y-in的回溯而变年轻,甚至消失;另一股则是塔里的时间,它带着本来就存在塔里的东西频繁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