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二哥——”史柯激动地吼了一嗓子,顿时整个医院门口的人全朝他望了过来。
孟衍横过来一个眼神,打断史柯接下去要说的话。他弯腰将车里的庄笙扶出来,给他披好衣服,低头柔声说道:“笙笙,你先自己上去,我一会儿就来好不好?”
庄笙不大有精神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木木的,闻言点了点头。他一抬头,看到前面站着个目光灼灼的史柯,愣了下,和他打了个招呼。
史柯张嘴想说什么,被孟衍用眼色阻止。
等到庄笙进入医院,身影再看不到,孟衍才收回视线淡淡扫了眼旁边站立不安的史柯,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嫌弃。
“什么事,说吧。”
莫名被嫌弃的史柯感到委屈,但一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那点子委屈便不翼而飞了。他正了正神色,严肃地看着孟衍,一字一字说道:
“孟二哥,有人发出消息,说我们抓错了人。”
孟衍脚步一顿,斜睨他一眼,“抓错人?”
史柯神色严肃地点点头,“是,消息直接发在几大论坛,说我们警方办案无能,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只会抓无辜者做替罪羔羊。现在网上闹成一片,很多记者已经跑到警局前蹲守。”
“嗯,知道了。”
史柯等了等,见孟衍说完那句话便再无后话,一副准备上楼陪病人的架势,他不禁有点懵。
“那什么,孟二哥,你不说点什么吗?”
孟衍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应他所求果然“说了点什么”。
“不要让这些事情,打扰到笙笙休息。”
望着孟衍绝然离去的背影,被丢在原地的史柯身形看来有些凄凉。
孟衍走进病房时,坐在床边的庄笙抬头望过来——药物对他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庄笙现在看起来要比平时迟钝的多,还变得像小时候那样一生病不舒服就不自觉地有些粘人。当然粘的对象,仅限孟衍。
“怎么了,为什么不睡觉,哪里不舒服吗?”孟衍大踏步走过去,用手背贴着庄笙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并没有觉得烫。
庄笙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摇摇头,然后脱掉鞋子慢慢爬到床上去。等到孟衍以为他要睡觉时,庄笙却睁大着眼睛,突然轻声问了句:
“人逃走了是吗?”
孟衍给他盖被子的手一顿,抬眼对上他睁开显得过于平静的黑亮眸子。
“是,让他给跑了。”孟衍继续给他把被子掖好,用一副平常语气说着,“因为笙笙你放的追踪器,他们发现了他的行踪,追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是没追到。”
庄笙闻言露出稍微失落的表情,有些遗憾地轻叹:“要是我当时能自己追上去就好了。”
孟衍动作微顿,他抬起庄笙的下巴望进那双隐含愧责的眼睛,专注而认真,“笙笙,你很好,现在你要学会的是,什么叫‘分担’。”
庄笙眨巴了两下眼睛,下巴被那样捏着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但忍着没动,只小声辩解了一句:“我懂得分担啊。”
“你是为别人‘分担’,现在,我要你学会的是,让我来替你‘分担’。”
孟衍的声音低沉,盯着庄笙的视线慢慢变幽深起来,头也越来越低。
庄笙垂下眼眸,不敢去看此时孟衍的眼睛。
不忍心将人逼得太过,又或者是怕继续下去会控制不住内心那股越来越躁动的欲望。孟衍抬起身体,揉了揉庄笙的头发,解释道:“以前抓不住他,是因为他行踪难觅,连面都没在人前露过。这次他露了面,日子不会再跟以前那样好过了,而这是你的功劳。”点了点庄笙鼻子,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含笑说道:
“快睡吧,你尽快把身体养好,抓坏蛋的事情亲自来做,好不好?”
庄笙在他温柔浅笑的语调中,眼皮越来越重,本来记着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最后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中前,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个人不亲他了呢?从他睡醒过后,一次都没有亲过。难道当时的亲吻是他神智不清时产生的幻觉?
直到确定眼前的人彻底睡去,病房中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一个带着温暖气息的亲吻,轻轻落在那张熟睡了的容颜上,眉间,唇角。
——
孟宅。
夜深人静,整个宅子的灯都已经熄灭,惟有吧台的两盏壁灯还亮着。
孟烟穿睡衣坐在沙发里,或许是有了夜色的掩饰,她整个人的姿态放得有些松,不像白天那样给人一种强悍到无坚不摧的感觉。
酒杯里的液体一点点减少,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睛看来有些迷离。她坐在沙发里的姿态很随意,一边喝酒,一边漫不经心地望着看窗外的夜色。
一件加厚外套无声无息落在肩头,孟烟没有没有抬头去看,这种时候能出现在家里的人,靠她这么近的人只有一个。
孟烟没有说话,只拿酒杯示意,让对方坐下来陪自己喝点。
高大的男人站在孟烟身后,投下的y-in影能将娇小的女人完全遮住。他没有听孟烟的坐下来陪他一起喝,而是把喝去小半的红酒瓶子拿走,在原来的位置放上一杯白开水。
“董事长,喝完这杯再喝点水,就去休息了吧。”
孟烟向来是个非常能克制自己的人,所以酒被拿走了她并没有生气,依旧望着窗外。背对光线所以看不清脸上表情,声音比起白天来多了分低沉,但依然是平静的。
“安东尼,你来贴身保护我多久了?”
身后男人的回答恭敬而温和,“回董事长,三年。”
孟烟仿佛叹息一声,“才三年啊,有时候真是觉得,时间特别漫长,有时候又过得特别快。”轻轻晃了晃酒杯,举起来喝了口,无声地叹了口气。
“董事长,是想起前董事长和夫人了?”男人顿了顿,小心措词,克制而恭谨地问道。
孟烟似乎没在意他的语气,视线望着窗外一直没有收回,依旧是漫不经心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
“自从母亲去逝后,父亲一直郁郁寡欢。我知道,或许即便没有那件事情发生,父亲可能也撑不了几年。与其说他身体垮掉病逝,不若说他是为了追随母亲而去——当年,有没有那件事情,父亲母亲的命运已经注定不可更改。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董事长是指那个叫庄笙的孩子?”
孟烟明显叹了口气,将喝完的酒杯往旁边一放,立马伸过来一只手将杯子接住。
“那时父亲刚将孟家从I国迁回,国内根基未稳,被人钻了空子再所难免。只是我们那个时候都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向我姐弟二人下手,如果不是庄叔营救及时,现在也没有什么孟氏了。”孟烟说到这里停下,眼中终显一点黯然。站在身后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将那杯还未凉掉的温水递过去。
孟烟接过水抿了两口,把杯子拿开,男人默默接过放回到桌上。
“安东尼,你跟孟衍交过手吧,谁的身手更好一点?”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男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似乎纠结了下,最后一咬牙豁出去般道:“平时差不多,但若孟认真起来,我可能打不过他。”说完后似乎怕对方以为自己水平不好,马上又接着补充了句:
“我的身手可以列入国际一流水平,在顶级雇佣兵排行榜上,从来没有跌出过第十位。”
孟烟听后轻声笑了下,那笑声像羽毛般搔在男人心尖,耳朵动了动,耳朵尖红了起来。
“你们小时候基本见面就打架,没想到长大后多年不见,竟然还跟小时候一样吗。”这一句话勾起两人太多回忆,孟烟脸上的笑容很快淡下去,“孟衍小时候虽然极其聪明,可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他的身手有一半是跟庄叔学的。那时庄叔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学破案,他当时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不久后,庄叔牺牲,孟衍抱着全身是血的庄笙回到孟家,看到我问了一个问题——”
孟烟抬头望向窗外,那一刻脸上终于浮现淡淡感伤。
“他问我,怎样才能免于自己在意的人受伤害。我告诉他,你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把那些可能会危害到在意人的人都抓起来。
“我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看似儿戏的决定,他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年,并且似乎还想要继续坚持下去。更没想到的是,他仿佛天生吃这碗饭的,对罪犯的了解就像对他自己一样——我有时候,是真的担心他会模糊了那条界线。”
安东尼看着今晚话仿佛格外多的女子,神色复杂难明。他顿了顿,略有些生疏地安慰道:“没有缰绳的野马,奔路的方向不受控制;但若给马套上缰绳,它未来的路,就掌握在那个握缰绳的人手里。孟他现在,已经不是野马了。”
孟烟闻言,眉头皱了下、皱,安东尼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就听到孟烟叹息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只希望不管他奔跑的方向是哪边,只要别走得让别人走不下去就好。”
第53章 诛心
就在史柯为“抓错凶手”的闹剧而头痛时, 又一个消息从天而降,舆论哗然。
孟衍当年退隐,不是他档案上写明的,受到心理创伤需要治疗从而退出一线工作——而是,他在一起营救人质案件中,亲手杀害了其中七名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