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要救武成王之妻,何以那时昏了头?当断不断,枉自害了你自己,炼妖壶于胡喜媚手中,就如掌中之物,你临到决断之时,又要回身去顾那昏君……”
“闭嘴!”浩然心中烦躁,直斥道。
铜先生却怒斥道:“你再如此行事,我便不再管你了!”说毕扳过浩然肩膀,要查看他背心被纣王刺穿的伤口。
浩然吁了口长气,不与铜先生交谈,于宫墙下抓了一把土灰,反手按在背上,朝午门内走去。
铜先生匆匆追上,把浩然一拉,二人躲进偏殿背阳一面,只见烟尘滚滚而来,黄飞虎接到报信,双眼通红,冲得御林军人仰马翻,杀进午门。大喝道“昏君!我妻在何处!”
武成王狠狠掷出手中长戟,长戟飞向殿前金锣,发出震耳之声,那戟已把金锣穿在墙面上,两队御林军从午门外掩来,把黄飞虎与其部属围于一处。
“我放不下。”浩然眼望殿前天子,天子眼中红丝密布,默不作声。
黄飞虎拼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昏君!我父黄衮为你镇守界牌关!训练兵士,未得安枕!我妹入宫为妃,受你连番冷落,不发怨言!我为你南拒蛮夷!东征海寇!”
“你君欺臣妻……”
“飞虎!”纣王愤然道:“我对你妻从无半分非分之想……”
“昏君!”黄飞虎大骂道:“我妻被你剥尽衣袍,惨死于鹿台之下,事到如今,你还在骗谁!”
“昏君荒 y- ín 无道!你成汤社稷倚仗的是谁!枉费我与你自小同出一师,这便杀了我罢!我黄家满门忠烈!均要死在你这昏君手下!”黄飞虎情绪再无法自控,横手夺过亲信钢槊,便朝殿前殷天子杀去。
“飞虎!你冷静!信我!”纣王闪身避过黄飞虎一戟,喝道:“休要动手!听我解释!”
浩然沉声道:“你觉得,这公平么。”
铜先生缓缓叹了口气,再看九间殿前,黄飞虎已弃了钢槊,飞身扑上,一手扼着纣王喉咙,二人从数十级台阶上翻滚下来。
“听我说!飞虎!”纣王狠狠把黄飞虎推开,喘息几声,接过侍卫递来的剑,“把武成王拿下!”
“谁敢拿我!”武成王被拥上前来的军士,逾拖逾远,挣扎不休。仰天怒喝,额上青筋跳突:“啊啊啊——!”
黄飞虎猛地挣开护卫,手持匕首冲向纣王,纣王刹那间抽剑,挥剑,抬头,天子剑迎着匕首直指!
眼看二人便要同归于尽之际,场中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人。
浩然右手握着纣王剑锋,左手抵住黄飞虎匕首,太极图光芒泛起,两仪符文旋转。
黄飞虎瞳孔倏然收缩,认出这名自己曾亲眼所见,死于午门前的司墨。
“是你……”
浩然眉头紧锁,深深呼吸,身躯一震,“当”的一声巨响,音波所到之处,把纣王与黄飞虎推得疾飞出去!
铜先生一手抓着浩然,另一手揪着黄飞虎衣领,遥遥飞出朝歌,背后又有一股极强的气势压来。
浩然气息不继,道:“那是谁……”
铜先生见无法再躲,缓缓落地,殷破败率着上万御林军追出城外,午门处又有一声怒喝,如晴天霹雳炸响。
“何人斗胆!在天子脚下撒野!”
铜先生沉吟片刻,道:“你们先走。”旋即伸出一手,手掌下压,顿时冲到身前的数百军士人仰马翻,摔成一团,黄飞虎见状忙上前拉起一匹战马来,把浩然扶上马背。
铜先生道:“我在此阻那闻仲,飞虎带东皇钟朝西去。”
黄飞虎本已一心寻死,不料死里逃生,再不萌自绝之念,正要出言时,铜先生已在那战马腿上一按,战马载着黄飞虎与浩然二人一通狂奔,消失于平原尽处。
黄飞虎护着浩然逃出城外,城内洒出漫天鞭影如浩瀚汪洋,鞭海朝茫茫荒野上一匹奔马卷来,气势恢宏到了极处,只见眼中尽是金光缭乱,黄飞虎猛地一催马缰,杀戮之气于背脊处一触,横里一道鞭抽,竟是跨过数十里之遥,狠狠地抽中黄飞虎肩头!
霎时武成王背后护心镜被这一鞭抽得粉碎,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浩然身上。
闻仲追出城外,胯下坐骑黑麒麟浮于空中,冷冷凝视逃进树林的武成王,回手挥鞭,正要把雌雄金鞭再次甩出之时,脸色一变。
极轻的声音传来。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y-in者,百代之过客……”
闻仲大惊之下抬头,却找不到那男子之声来处,身周空气倏然凝重有如实体,气息一窒,金鞭之海被破去,只觉身重了百倍,连人带坐骑,被狠狠按下地面。“轰”的一声,把朝歌城墙压垮了一个大洞!
“自古为师者,不仅护短,还是偏心的……”那极轻的声音依旧在虚空中笑道,渐不可闻。
第22章 魔家四将
话说武成王黄飞虎与浩然一路逃出朝歌,背上挨了闻仲一鞭,当即昏死过去。一日后五色神牛忧主心切,径自追来。浩然此时也不知身处何方,把黄飞虎扶上神牛背,只朝着日落的方向没命奔逃。
铜先生却似消失了一般,但既是闻仲旧识,料想道行当不会差得太远,若说此时他便戴着面具,尾随于神牛之后,倒也极有可能。
迟暮时分,浩然于山林中生起一堆火,让黄飞虎歇了,把真气灌入武成王丹田,助其恢复伤势。不知为何,九间殿前那声钟响,竟是把自己一身先天真气耗去九成,此时催动片刻,已是汗水涔涔,不堪负荷。
黄飞虎呻吟一声,醒转过来,眼望浩然。
浩然知道黄飞虎妻妹已死,背离君王,叛出师门,此时定是百感交集,生怕飞虎萌生死念,便在他身旁抱膝坐下。
飞虎只是怔怔看着浩然,后者醒觉过来,武成王是把自己当成了鬼魂,遂笑答道:“浩然本已身死,太上道德天尊怜我使命深重,为我重塑r_ou_身。”
飞虎点了点头,浩然不再言语,片刻后,武成王一大男人竟是悲不自胜,呜咽起来。足足哭了近半时辰,哭得嗓音干涩,那男人哭声闻之令人心酸。许久后悲意稍停,武成王方缓过神来,嘶声问道:“封神台在何处?”
千算万算,也料不到武成王开口会问这一句,浩然呆了呆,方答道:“封神台在东昆仑后山处。”
武成王又问:“你可知昏君如何对我妻下手。”
浩然最不愿回答的便是这事。飞虎醒转前,自己心下已转过无数计策,万一武成王要求自己说出真相,该如何是好?若直言内情,贾氏并非被纣王猥亵而死,黄飞虎定会醒悟冤枉天子,一旦转头回朝歌,姜子牙招揽黄飞虎之计便化为泡影。然而若谎言欺骗,却又对纣王与飞虎实在不公,浩然一时间头疼无比,沉吟半晌后答道:“此刻我不能说。待你到了西岐,姜尚会为你解惑。”
黄飞虎听在耳内,却当是浩然默认了此事,红着眼道:“昨夜五更时分,她鬼魂显灵,道已是身死,奔往封神台。”
“封神台?”浩然想起飞虎之前一问,道:“她被封神了?”
飞虎疑问诸多,那戴着面具的是谁,封神台有何用,贾氏身死真相,偏生浩然一个也回答不出,只得放到脱离险境后,再作打算。
天蒙蒙亮时,二人同乘一骑,离了树林,一路西去。
不料走到半路,背后却有马蹄声隐隐传来,浩然真气未复,飞虎带伤在身,眼望远处追来的那人单枪匹马,并非前来捉拿的大部队,当下浩然勒停五色神牛,立于平原上,与那骑遥遥相对。
“黄飞虎,留步!”
浩然一听此声,翻身下骑,难以置信地看着远方那个小黑点,走了几步,微微喘息,定神朝那人看去。
平原上荒风如刀,黎明曙光洒于大地,背光身影孑然一身,立于旷野中央。
纣王眼中布满红丝,疲倦无比,显是从朝歌星夜兼程而来,终于在此处截住了黄飞虎与浩然。
纣王却不下马,远远道:“黄飞虎,孤与你自小情同手足。你黄家为孤与这成汤天下做的一切,孤从不敢忘。”
浩然猛地转头,却看黄飞虎骑于神牛背上,只静静听着天子浑厚之声响彻旷野。
“殷受德一生行事,堂堂正正,七尺男儿,以信立于天地;孤不曾欺你,你妻坠楼身死,实有内情。”
“天子行事,本无须向臣子交代,然而你不是臣,你是孤的兄弟。至此孤已言尽,你自去西岐,来日两军交战,若仍是冥顽不灵,孤的人头,等你来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