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抬起头:“可……”
这传闻本就,无半点虚假。
当年燕父燕母怕燕容受苦,送燕容上山时特意带了大笔财物,堆着笑往宗内各长老手中送,别的长老心高气傲,拒了礼,只朴山长老和和气气收下,双方恰谈一番,此后燕容便归了朴山长老的云尾峰。
这贿赂一事,确是真的。
燕容瞅着朴山的脸色,把话咽了下去。
“这么吧,你若不想说什么,就用实力告诉他们,我朴山收你,绝不是因为贿赂,而是你确实有入我云尾峰的资格。”朴山一本正经歪曲事实,说罢拍拍燕容,道,“半月后宗内比试,好好比,莫要懈怠了。”
“宗内比试的时间不是已经过了么?”燕容特意掐着点出关的,刚好错过宗内比试。
“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这月补办。”朴山说完见燕容焉了脸,便又鼓励道,“知道你不愿参与这一类事情,只是峰内弟子间的切磋你不参与就罢了,左右你师弟师妹们也没几个比得过你的,可这宗内比试是排名次的大事,你可得给为师长长脸,也得给自己长长脸。”
燕容垂眸,道:“……是。”
从朴山长老居室出来,先前那带路的还等在门外。又跟在带路的师弟身后弯弯曲曲过了回廊,往燕容住处走。
长廊七拐八拐,亏这小师弟把路记得清楚。燕容四处打量,觉得四边房屋一摸一样,看不出什么分别,这路这回廊上每道弯,也看不出什么分别,长这么像,非要叫人弄浑不可。
又觉得自己这老师兄,俨然一个新来的。
再绕了一道弯,那师弟道:“这边就是弟子房了。”
燕容道:“我不住弟子房。”
“知道。”那师弟笑道,“燕师兄住处地偏,要再远些,只是想到刚刚过了饭点,师兄弟们大多回房休息,路上或许有些吵,给师兄提个醒。”
果真有些吵。
往前走,渐渐的人就比先前多了许多,议论声声,毫无遮拦地扑进耳朵里。甚至有大胆的没头没脑地拦上来,问燕容贿赂一事是否属实,又问前因,问后果。
燕容不擅说谎,又不能实话实说,人一多,视线言语呼啦啦全往燕容身上扑,燕容手心里出了一手汗。没顾着抹,急急地施个障眼法遁了。
房间,原醇玉那块地盘,几天来基本两点一线,遇上的人没这么集中过。来不及想那带路的发现自己不见后怎样反应,挑块没人的地方落了地。
终于与其他地方有些微的不一样,房门廊柱等干净许多,空气似乎也要香一些。
燕容不由得屏了息。轻手轻脚拎出剑,准备去上空探探路。
身侧房间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
收剑,隐去身形。贴过去。
听清楚了。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一人道,“难道忘了当年穷困落魄时,我——我们花家是怎样待你的?”
“花家于我有恩,云尾峰于我同样有恩。”那声音回道,“你想争,想对燕容做什么我原醇玉绝不干涉,你传流言抹黑师父抹黑云尾峰,我可就做不到坐视不管了。”
“当真,绝不干涉?你敢说你来找我就没半点护着那燕容?”
“我说了,只要无害我云尾峰,你做什么我绝不干涉。至于燕容……随便你。”
巧。
误打误撞,竟把传这传闻的罪魁祸首找着了。
那便,禀报师父么。
找不着路了。
踏剑,起飞,视线向下,映入眼帘,冲天辫。
孩子蹭蹭跑过来,辫子晃得可爱。燕容停在孩子跟前,收剑。
“你是……徐越?”
没记错的话,原醇玉之前说的,应当是这个名字。
“是。”徐越歪了头,“朱公子的师弟,在这做什么呢?——噢,我知道了 ,一定是来找朱公子的!”
徐越自顾自说着,便要去找朱吟泊。
燕容拉住他,朝先前那房间的方向一指:“这里,住的是谁?”
“也是朴山老头的徒弟,花争弦。”徐越道,“先前原公子也住在这的,也就刚建起的时候吧,住了没几天,就跑到别处住了。”
燕容点点头,跟着徐越去了朱吟泊房间。
朱吟泊一峰人的大师兄,难得的闲暇,用来带找不着路的燕容回住处,徐越小侍童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叹朱公子好不容易的休憩又泡了汤。
燕容道:“你这小童真有趣,方才还一个劲拉着我找你朱公子呢,现在却怪我糟蹋的朱公子的宝贵时间。”
徐越小童撇嘴道:“我这不是想你早点说完事早点走嘛。”
朱吟泊蹙眉:“越儿,不得无礼。”见徐越委屈地耷拉下头来,又软和下脸色,安抚道,“也就一会儿的时间。”
确实只一会儿时间。
朱吟泊御剑,几句话就到了燕容住处。
燕容三年闭关没赶上建新舍,出关后又只字不提搬入新舍的事,因此住处仍是以前的旧屋。
近几年云尾峰焕然一新,旧物拆拆换换,早都被新物取代,也就燕容这住处,还是以前的样子,墩在一群新房舍间的小小一角,看起来格外可怜。
朱吟泊道:“去换间房吧,正好我房间附近还有个空房。”
“不用了。”燕容道,“只有这里,我住得惯些。”
破旧的小屋墩在一片新舍旁,安安稳稳伫立,颇有种坚守着什么的意味。
朱吟泊看着,微微恍神。
燕容靠近轻唤:“师兄。”
“啊。”朱吟泊一瞬间清醒,牵着嘴角道,“想起以前的事,有些走神。”不知想起了什么。
燕容御剑在空中时就在寻思了。
见朱吟泊似有所感,这下便拉了朱吟泊道:“师兄许久没来了,不如坐一坐再走。”
朱吟泊默了一瞬。
“也好。”
说完看着燕容推开门。室内比室外看着舒服许多,桌沿墙角都细细擦过,空间有些逼仄,却因弥漫着淡淡香味显得温馨舒适起来。桌上一个小壶,两只茶杯,和和美美地偎在一块。
朱吟泊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醇玉呢?”
燕容目光闪了闪:“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朱吟泊: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
修。学会微笑(咧嘴)
☆、第五章
朱吟泊一坐下,便呆到了月上柳梢-——原醇玉从门外进来,说满山都在找他们大师兄。
既是大师兄,又爱替师父揽事,朱吟泊的日程总排的满满当当。不过该耽搁的都已耽搁的彻底,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朱吟泊不紧不慢地走出去,又拉着出来送他的原醇玉叮嘱了一番。
原醇玉挑部分听,挑部分答。
再回到屋内,燕容已将杯盘收拾干净了,正坐在床榻上翻书。
原醇玉凑过去,见是民间话本,道:“大师兄方才与我说了你的事,你猜,他说什么了?”
“什么?”燕容头也不抬。
原醇玉却知道,燕容一对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于是故意慢吞吞地在燕容旁边躺下来,拖着声音道:“大师兄说,你平日安安分分最让他省心……唯一令他cao心的,是不求上进。若不被推着走,就一直窝在原地不动。”
“哦。”同样意思的话,师父和大师兄先前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燕容不用猜都知道,朱吟泊说这话前,一定先教育原醇玉,成大事者需沉得住气,可不能总那么顽皮……
不过,现在,大约已不再这么说原醇玉了吧。
云尾峰双侠,听着,还挺风光。
“欸,你就是太沉得住气,人家都说你配不上做云尾峰的弟子呢,你却还在这看话本。”原醇玉在一旁揶揄。
燕容面色不变:“人家说人家的,与我何干?”
“你敢说,那花争弦被人称作云尾峰第三弟子,你就真什么感觉也没?”
燕容轻笑一声,将话本合了,在原醇玉前额轻敲两下:“我若要争这排位,按拜入师门先后来算,你该喊我师兄才是。这第二弟子的名号,可是你抢了我的。”
“呃,不说了不说了!”原醇玉哂笑两声,悻悻道,“大师兄让我推推你,你这大仙哪是我推得动的,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了。”
大师兄,倒是对原醇玉的能耐信任得很。
“倒是你,云尾峰第二弟子,这称号听着,觉得怎样?”
“还真不怎样。”原醇玉耸肩,“听人喊多头疼,不如美酒美食来得实在。”
这一点,确与燕容x_ing味相投。
燕容把话本翻完了。
次日午时,寻了处僻静亭子,晒太阳,打瞌睡。
不知不觉,陷入梦里。竟回到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