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醇玉抱住燕容的腰,蹭蹭,不说话了。
原醇玉见过燕容娘亲哭泣的样子。
那时原醇玉还是个流浪街头的脏娃娃,偷了客栈厨房的腌r_ou_躲在后院里吃的满嘴是油,背后传来声响,是住店的客人在窗子那边说话,说那燕家小少爷生了重病,把燕家两口子急得不行,砸了重金四处求医。
原醇玉顾不得擦那一手的油,叼着r_ou_便翻墙进了燕家,燕容的房间他熟的很,桌上总摆着他爱吃的糕点,燕家小少爷迷糊,糕点少了几块也注意不到。
燕夫人在燕容房间里,搬了把凳子守在床边,一遍一遍抚摸着燕小少爷的脸。小少爷睡得昏沉,也不知能不能感觉到,府里下人说小少爷时睡时醒的迷浑好几天了,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效,怕是好不了了。
原醇玉趴在窗前往里瞧,见燕夫人抬起手在脸上揩着什么,又听见声音从燕夫人的喉部和胸腔溢出,凄切可怜得紧。那便是哭了。原醇玉靠在窗前看着燕夫人哭,心里边忽然间好像有又酸又涩的泡泡一个一个冒出来,又一个个炸作一团,一直酸涩到鼻腔。
次日燕容睁开眼,原醇玉已不在,约莫是早起摸回自己房间睡了。
爬起来洗漱,然后舒舒服服地在自家闲散地漫步。后院新栽的花虽不及山上的灵气,却也生长得十分可爱。两棵老树十几年未变,仍旧如燕容幼时攀爬上的那般粗壮沉稳。
在廊上遇见花争弦,两人都未开口,花争弦仅仅在擦身而过时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
看他的眼神怪熟悉的,像小时候常见的那类。
燕容往前走。往前是客房,朴山长老被安排在最靠近后院的一间。里边传来声响。燕容耳力不错,听见是自己父亲在说话。
燕家老爷的声音有着老商人特有的内敛与平稳,即便将送来财物码了一桌,也不见丝毫心虚或谄媚之类的情绪漏出。
面对着燕父,朴山长老将仪态端得十分端庄,袖子一扫,桌上的物件通通收进袖中。
与当年,并无不同。
燕容移开目光,悄然无声地离去了。
或许是再次收了燕家财物的缘故,朴山长老对燕容似乎上心了许多,这日赶路,特意叫上燕容与自己走在一起,不时询问询问燕容的修炼进程,指教几个上等的术法。
花争弦在旁边并排走着,与平日相比,则沉默了许多。
朴山有所察觉,故有意提起道:“途经花家时,要不也让争弦回家看看。”
花家不在最快的路线上,若前去花家,则必然要绕道,朴山此番决定,足以见其对这徒弟的偏爱。
花争弦却忽的沉下脸来,道:“不必。”
朴山长老原本还想拍拍花争弦的肩膀,这么一来,倒不便将手放下了,只有尴尬地滞在空中。
花争弦自知失礼,怕已惹了朴山长老不悦,立即换上一副谦恭乖顺的表情,切声道:
“徒儿回家事小,耽误了行程事大,若是因此误了与十竹山庄的约定就不好了。”
目光一瞥,见原醇玉在不远处,便朝着原醇玉高声道:
“倒是醇玉师兄,再往前走不久,就是醇玉师兄曾经呆过的地方了,师兄可有什么故人要去拜访,正巧顺路,不碍什么行程。”
原醇玉仅仅抬眼往花争弦处扫上一眼,摆摆手,脱口道:“不去不去不去。”
身边的人劝道:“难得回家一趟,竟要过门不入么?”
“回家?”原醇玉伸了个懒腰,一副洒脱模样,“花师弟怎么想的不知道,总之我家就在云尾峰,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寄托了。”
饭后休息时收到一张灵符,是朱吟泊的传声符。
朱吟泊修为高x_ing子又好,在别峰亦吸引了许多仰慕他的师兄弟,只听云尾峰大弟子的声音温润儒雅从符中舒缓地淌出,不出片刻便围了许多弟子过来。待朴山长老与朱吟泊说完,那符便立即被弟子们争抢着夺到手中。
符中传来朱吟泊无奈的低笑:“好了,莫要抢了。”
灵符正落在其中一名女弟子手中,那女弟子拽着灵符,率先抢道:“此番出行,朱师兄怎么不来?”
燕容在一旁安安稳稳地坐着,边喝茶边看原醇玉凑热闹混在其中争抢灵符不得,撇着嘴站在那女弟子身后。忽然听朱吟泊笑道:“邀请名额有限,难得我们燕容想去,还特意跑去师父那央求,我这个做师兄的又怎么能占着位置。”
燕容动作一顿:“师兄。”
话已一字不漏进了原醇玉耳中。原醇玉张大了眼,诧异地朝燕容看去。
燕容别过头,与原醇玉的视线错开,余光所见原醇玉已向着自己这边过来。
只是兴之所至,算不得什么,原醇玉那副又喜又惊的样子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约莫是,又在心里夸大了事情。
燕容不习惯被夸大,最好做什么都隐入虚空。
虚空惯了,忽然在什么人眼中重要起来,就好像欠了别人似的。
原醇玉从围着的弟子中钻出,朝着燕容所在的位置一抬眼:“燕容!你……”——哪还有燕容的影子。
随手拉住附近的人询问燕容的去向,那人指了条路。原醇玉正要抬脚,却听身后一声冷哼,生生止住了原醇玉的步子。
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花争弦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原醇玉打了个转,冲着另一方向去了。
那方向两个别峰的弟子站在一块说话,两人平日里与原醇玉交情不错,见原醇玉迎面走来,其中一人挥手邀请道:“醇玉,咱们还要过一会儿再走,要不要去附近逛逛?”
原醇玉此刻正因花争弦郁闷着,无心闲逛,本想找个理由拒绝了,沉吟片刻,忽的目光一亮,爽快应了:“好,这就去。”
三人快步走着,朱吟泊的灵符已经散了灵力,女弟子们围在一起说笑,笑音声声传入耳中。
“做朱师兄的师弟最好,朱师兄真真是宠极了燕容师弟。”
原醇玉回头望了一眼。
看见同门弟子们相谈甚欢笑容烂漫。
又看见花争弦独自坐在一群笑得烂漫弟子之外,目光落在虚空。可一瞬间似乎察觉了什么,视线猛的与原醇玉的对上。难以名状的窒息感袭来。
原醇玉转过头去。
接着,便听见师父在唤花争弦的名字了。
“醇玉,你去哪呢?那边没什么可逛的,偏僻,去热闹的地方往这边走才是。”同行弟子拉住原醇玉。
原醇玉哂笑道:“你们先逛着,我想去那边……看看风景。”
绕了个弯在指路人所示意的位置走了一会儿,周围果然变得偏僻,人烟渐少。一湖映入眼帘,湖边有老人在假寐,原醇玉蹑手蹑脚走过去,见湖心淌
着一只小舟,一人坐在舟上垂钓,双眼入神地凝视着水面。
原醇玉踏水而过,跃入舟中,伸长了手去捂那人的眼。
“原醇玉。”
燕容轻轻吐出他的名字,握着钓竿纹丝不动。
原醇玉便轻笑两声,在燕容身旁蹲下。
作者有话要说: 凹
☆、第八章
原来燕容漫步至湖边,见湖边老翁垂钓,一时起了玩心,遂借了钓具安安心心坐在小舟中钓起鱼来。
原醇玉在小舟中左看右看,舟上空空荡荡,原醇玉摸着下巴:“那鱼呢?不会是一个也没钓上吧?”
燕容微微侧头,道:“这里。”
原醇玉闻声朝燕容看去,见燕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笑道:“恭喜恭喜,钓上一条大鱼。”
说完却又道:“不过,这次只能算我这鱼愿者上钩,不算真本事。”
燕容顺着原醇玉的话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真本事?”
话音未落,脖颈忽然感受到一股热气,背部贴上一面隔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的胸膛,手背上也附上了原醇玉的手面。
原醇玉自后方将燕容圈在怀中,握紧了燕容执着钓具的手。
“像……这样。”
说话间,吐息搔得燕容颈子痒。燕容整个人软下来,任由原醇玉摆弄钓具,不一会儿,原醇玉握着燕容的手拉上来一条摇曳着银色尾巴的鱼。
“你还会钓鱼?”燕容望着那鱼咬着钩子扑腾。
“曾经谋生时常做。”原醇玉放下钓具,拎过鱼笑了笑,“不过,现在不需要了。”说罢将鱼取下,用手拖着放回水中。那鱼摆着尾巴,飞快的潜入了水下。
“该回去了,走吧。”
花争弦说,再往前走,便是原醇玉曾经呆过的地方了。
燕容却发现,越往前走,原醇玉的话越发的少,到后来,也不爱到处玩了,只是沉默地走着,仿佛肩头压着什么东西耗去了多余的精力。
朴山长老提议就地休息时,原醇玉则借口天色还早,催朴山长老快快赶路。
这便是到了原醇玉曾经呆过的地方了。根本称不上整洁的街道,房屋拥挤地堆在一块儿,妇女扯着嗓子在街口对骂,街头巷尾嘈杂喧闹,胡乱地堆砌着店面与沿街乞讨的人。
“真邋遢。”燕容皱了皱鼻子。
原醇玉听后,敛了眸,道:“这就是人间。”
一行人被原醇玉催着前行,一路上听路旁人七嘴八舌地谈天。吵嚷的人虽多,却几乎是一个话题,配上惊骇的表情,说那妖怪近来越发猖狂,遇害的人越来越多,真不知如何是好。